为了迎接和硕恪靖公主的车驾,归化城各行各业,早提前约一个月,选了代表出来。
他们中,有喀尔喀蒙古三部的王公贵族,有来自京城的八旗宗室近支,几处寺庙的住持大喇嘛,也都来齐了。
这其中最为显眼的,当属晋商代表:范家号、天元号、宏图号,三家商铺的大掌柜,和他们铺子里的学徒。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为末,是社会地位最低的一级。归化城读书人不多,连家特别像样的书院也没有;农庄就数四公主的胭脂地大,自己迎接自己,总怪怪的。为了凑个气势,商人们也侥幸有了点体面,跟铁匠、瓦匠等等,一起站在道路两旁,队伍的最后面。
归化城门外,自打凌晨起,乌泱泱地,站了二百来号人,竟是鸦雀不问,个个噤若寒蝉。
张顺带着富贵提前三天赶到这里,看方向、点人员,布置将军府,供公主临时驻跸,把精神和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此刻强撑着,在各处打点。
卯时前后,地面微微震动,两个着蓝衣的小太监飞马前来报信,公主的车驾,再有半个时辰上下就到。队伍中众人于是抖擞精神,准备接驾。
不甚明亮的晨光中,如果眼力出众,便可看到,远处尘土飞扬,有数十匹高头大马,围着中间的明黄花轿,不疾不徐,向城门口方向前进。
一马当先是七贝勒,十阿哥在最后压阵,中间陪在十六抬花轿旁的,自然是多布。
都说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海枫这是第二回坐花轿了,心境和前世,大不相同。
没有刺骨的寒风,来送亲的人,是她自己挑下的。
嫁妆实实在在,不仅有了梦寐以求的四万八千亩良田,还有能在草地上,压出两道深深车辙印子的,五十辆货车。
上面装着,她浅浅预备下的,价值一百万银的财物。
要是不够用,随时还可以往京城或张家口支取。
而这一切中最重要的,就是她即将共度余生的伴侣,仅守在不到三丈远的地方。
前生的提心吊胆,恍惚如梦境般遥远。
四公主的花轿前,十对太监提灯引路,照得黎明闪耀如正午;后头,又是提熏笼的侍女十对,过城门楼子的时候,香气、暖气,连站在最后的山西商人们,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小徒弟不懂事,看公主的队伍走远了,忍不住跟旁边的小伙伴儿议论道:
“我还以为,公主娘娘会坐马车呢!”
“十六抬的花轿,稳得半点摇晃没有,不比马车舒服?”
范家号的大掌柜,也是创立商号的东家之一,重重地咳了两声,警告手底下的伙计,小心自己的口齿。
长长的车驾人马,终于全部进了归化城,往将军府去了。迎接的众人,这才敢一一散去。
三家商铺的大掌柜的,心照不宣,聚在一起,找了平时相熟的酒楼,开个雅间,坐下共商大事。
天元号比另外两家规模略大些,大掌柜的说话,更有声量。
“今日才进城,早三天给归化城内,所有山西商人,无论买卖大小,无论家乡何处,统统发了请帖,请去将军府吃席。这四公主,究竟想做什么?一个妇道人家。。。。。。”
“妇道人家,也是皇上的公主,库伦的女主人呢。她下帖子,怎么敢不去?”
天元号的大掌柜的没有吱声,啪嗒啪嗒地抽旱烟袋。
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抿了两口半温的茶水。
“王相卿,还没踪迹?”
范家号的大掌柜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记起是谁。
“是说,吉盛堂的王二疤子吧!嗨,大哥你喊他大名,我都没记起来。没回来。他那两个搭伙做买卖的同乡,我问过了,都不晓得。”
“哼,他就是个不安分的。上次四公主的驸马爷,土谢图汗部的大汗来归化城,他就上赶着讨好。仗着自己在军中做过几顿饭,当过下人,到处挖军中的生意做。这下公主娘娘来了,他还不赶过去找出路?归化城的生意,就是他这种投机取巧的人,给弄乱的。”
做买卖,哪儿有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