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乔五更从绑腿抽出短刀,用手指肚试试刀刃,狞笑着走向杨天顺。
杨天顺的心狂跳起来,不是害怕,他刚一搭眼便觉出女大当家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他辨认着,回想着,蓦然,他认出了女大当家是他从学校回来时,在太平镇遇到那个敢与兰炮头争吵,后被他和黄汉国救下的姑娘,名字叫……她曾告诉过他,他想起来了,同时也喊出声。
“林小凤。”
女大当家果然是林小凤,她身子一震,睁睁地愣看半晌,问:
“你咋知道我的名儿?”
乔五更已举起刀。
“别动手。”林小凤制止住乔五更,向前走近几步。
杨天顺欣喜万分地说:“林小姐,是我,是我呀。”
林小凤还没认出杨天顺,这也不怪她认不得,杨天顺五日里,担惊受怕,昼夜难眠,衣服脏破不说,眼窝也深陷下去,下颏长出短胡楂。
杨天顺提示说:“林小姐,你忘了吗?在太平镇……”
林小凤眼睛一亮,不相信,但又极肯定地说:
“你是那个书生大哥……”
杨天顺连连点头。
林小凤快步上前,不顾男女之嫌,搬住杨天顺的肩膀说:
“哎呀,大水冲到龙王庙了吗?我这个人真该死,咋对大哥……”
炕上地下的汉子都傻了似的看着,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刘八捅了杨天顺一拳,笑说:“吉人天相,你小子有救了。”
林小凤对汉子们说:“弟兄们,这就是我说过救我的那个人。”
汉子们顿时换了副容颜,和谒下来。
乔五更说:“这位兄弟,你早说呀,何必受几天委屈呢。”
杨天顺苦笑了笑,未言语。
林小凤说:“来,快给我的恩人腾个地方。”
汉子们纷纷伸出手来拉杨天顺。
杨天顺却伸不出手。
“瞧我乐得连大哥的绑绳都忘解开了。”林小凤亲自解掉杨天顺的绳扣。
杨天顺绝处逢生。
“青山好”的绺子大摆洒宴,不过这宴也实在不成样子,大碗酒,大块肉都放在炕上,五十多号人挤在一起,举着酒碗,呼三喊四,大嚷大叫地喝着,吃着。有的喝得顺脸淌汗,有的为争块肉对骂起来,骂够了再相互碰碗,比谁喝得多,也有的不胜酒力,醉得如滩泥,躺在炕沿下,瞪着血红的眼睛,嘟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稍斯文的就是刘八,坐在窗台边,喝口酒,吃口菜,而后拍着大腿,哼喝着不成调的二人转,喝一段,再吃再喝,周而复始。在这筒子房里不喝酒的只有两个人,杨天顺和林小凤。
杨天顺享受着特殊待遇,面前有个小炕桌,盅碗筷齐整,他还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这样的人,他纳闷的是这些年令不等的汉子,为什么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为什么集聚在这种地方,若说为了钱财,又看不出富裕,为了一张嘴?他们吃的并不好,莫非是喜欢这种生活方式?如果说喜欢,男人尚可,而身边的林小凤怎么也掺合到这帮粗野人中?他看清了,林小凤是亮甲峰上的唯一女人,也是最年轻的,若不是亲人所见,听别人讲,他一定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联想起那次在太平镇,他见林小凤性格泼辣,,断定这个山里女子不简单,万没想到她是一个绺子的大当家。
“大哥,你咋不吃不喝呀,想啥儿呢?”林小凤放下筷问。
“你……你的白马呢?”杨天顺不知为什么问起这个,是无话找话?还是那匹白马,红斗蓬在他脑海中印象太深的缘故?
“白马?噢,你在想着以前的事儿。”林小凤指着窗外,说:“你看,它在那儿。”
杨天顺看见一匹白马松着缰绳,在小树林里啃着青草,他似乎得到某种验正,窘迫地笑了。
“大哥,你叫啥名儿呀。”
“杨天顺。”杨天顺说着拿起筷子蘸着酒,在桌面上写出来。
“我不认识那勾勾巴巴的东西,瞧我这双手,天生就是使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