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子七十了,还要为了后辈的事情,看别人脸色。不得不承认,刚才乔熠城说的话起作用了,他现在看自家人,非常不顺眼。他瞪了一眼刘广波和韩母,握着手机,冷哼道:“韫泽做得是不对,但乔熠城用不着亲自穿了他的手吧?我们韩家再不济,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韩韫泽刚被救护车抬走,急救的医生看了一下情况,估计神经很难恢复到以前。这就意味着,韩韫泽从此是个残疾了。夏则时听完,爽朗笑了两声,缓缓道:“老爷子,现在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做事方式,您当年也是水深火热过来的,这事发生到自家人身上就不行了?至于外人指手画脚,你们家现在不就是一个外姓人,在指手画脚吗?”
他说的是刘广波这个上门女婿,韩家没有顶事的男人,韩韫泽也不成气候,要不是有刘广波,跟绝后没什么区别。“夏则时!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事没完!”
韩老爷子憋了一晚上的火,怒吼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夏则时轻笑出声,话锋一转,“跟我们没完之前,不如先看看你的好女婿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
韩老爷子一个眼神飞刀朝刘广波递过去,刘广波差点腿软。夏则时轻轻抛下一句话,“帮我问一下刘总,税务局的茶水好喝吗?”
说完,他没有透露再多,直接挂断了电话,但该说的也已经很清楚了。-夏青跟乔熠城上了车,隔板升起,将车内前后隔绝成两个空间。“为什么这么做?”
夏青突然问。乔熠城看了她一眼,“什么?”
夏青看着窗外,摘下了自己繁重的耳环,“你穿了韩韫泽一只手,别跟我说是为了替我出气。”
乔熠城单手撑着下巴,车里的视线斑驳,月光打在让他周身,他就像一幅黑白分明,低调奢华的名画。夏青见他唇瓣开启,低沉的声音传入到耳中:“有的时候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
夏青闻言,冷嗤一声,眼神从他脸上转到别处。与其说她太聪明,不如说她有自知之明。两年前,她在国外经历了一场9。1级的大地震,地震引发了二十多米高的海啸,当她安全的时候,手机里有几百条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唯独没有乔熠城的。他对她存了什么心思,又或者是每次逢场作戏用了几分真心,夏青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计较,但不计较,不代表她不介意。车内沉默了几秒,乔熠城的声音再次响起:“乔氏旗下的一款游戏开发用了两年半,即将试运营的时候,开发团队的主设计师,跳楼自杀了。”
夏青微愣,“为什么?”
乔熠城抛出三个字:“抑郁症。”
程序员压力过大,身体长期处于疲劳状态,猝死,抑郁症,这些年这样的新闻也不是没有。但夏青心底觉得,乔熠城不是一个压榨员工的老板。那为什么还会抑郁呢,这跟他穿韩韫泽的手又有什么关系呢?乔熠城也看出了她的疑惑,面无表情道:“韩韫泽跟别人谋划强奸的女老师是他的未婚妻,要是没有意外,今天是他们婚礼。”
夏青突然就说不出话了。被害人和失去希望的家属死不瞑目,施害者一家却在毫无愧疚地举行宴会。乔熠城那一筷子,还是轻了点儿。“你是为了替他们。。。。。。?”
报仇这两个字,夏青实在说不出来。乔熠城做的那些事情,算什么报仇?真要报仇的话,韩韫泽千刀万剐也不足惜。可他只是关了这个小混蛋两天,撑死废了一只手而已。“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乔熠城望着窗外,冷冷道:“韩韫泽作孽,让我赔了将近一个亿,我戳他一只手算什么?”
主设计师不在,游戏开发直接停滞不前,原本要试运营的期限也只能无限期拖延。他的话在告诉夏青,比起韩韫泽做的那些事情,他更看重他的损失。可夏青却还是从他冰冷的话语里,听出了热血的正义感,这种感觉,很熟悉。七岁那年,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拖着皮开肉绽的身子,倒在了被太阳炙烤的柏油马路上。耳边不断传来她亲妈的指责声,那些刺耳的言语她已经听得麻木,她不明白,自己生到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那时也有一个人出现,明明是热得想让人去死的盛夏,他却穿着一身黑,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冷气。“她是人,你就算是她母亲,也不能这么打她。”
那个少年目光坚定地说。再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窗外不断变幻着光怪陆离的夜景。夏青收回思绪,嘴角上扬,“估计到不了明天,全京城就该传你宠妻无度了。”
实际呢,她只是一个幌子,乔熠城只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乔熠城侧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扪心自问,难道我不宠你吗?我对你比对别人有耐心多了。”
夏青回视他,“真心宠,和顺便宠,是有本质区别的。就好像你握着一把沙,明明是从你手缝流出来的,你却硬要说是专门给我的。”
说到这儿,她微笑看着乔熠城:“乔先生,你是不是还要我对你的施舍,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