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看他笑容不假,手指沿着信纸的褶子,一下下地捋着,品味他那句&ldo;没什么两样&rdo;。她给傅侗文收拾这些往来信笺,自然见过顾义仁的那一摞。倘若是和留洋时一样,那就是说,在信封上,顾义仁是写了&ldo;三爷亲启&rdo;。
这是寻常称呼,可也是敬称。
沈奚再次打开空白的信纸,用着和留洋时一样的敬称,却是信纸留白,这是心中有愧,无法落笔了。对傅侗文而言,这封信一定比报纸上夸他的话要有分量。
他望着她笑,也不说话,倒像这封留白的信。
&ldo;信封呢?我帮你收好,&rdo;沈奚也笑,&ldo;和过去的信放到一起,免得乱了。&rdo;
他下颏指了指卧榻。
沈奚去捡起信封,把信纸原样放回,替他收妥。
午时,万安去天瑞居要了菜,都是过去傅侗文爱吃的。
时近年关,天瑞居早已取消了定菜,可听说是傅三爷回京,想尝尝过去好的那口鲜。天瑞居老板当即让厨子给准备,半个时辰,从广和楼那条街送到了傅家。送饭的四个伙计进了傅家大门,见本该张灯结彩,准备过年的傅家,如今除了大门外临时挂上讨吉利的红灯笼,里边的正院竟上着锁,半分热闹也没,都感慨地交换了几个眼色。
他们过了正院,伙计们经过仆役房,也是空的。
夹道积雪,前后无人,像误闯了荒废的宅子,待到傅侗文的院子,才有了人气。
伙计们进了垂花门,见到一个穿着高腰丝绒长裙,披着白狐皮的女人背对着他们,立在插屏前,在清点行李箱。
日光下,雪落在穿堂前,铺了层白。
那女人仿佛听到动静,偏头一笑:&ldo;是天瑞居的吧?&rdo;
是中式老宅里,走出个西洋美人。可再定睛仔细瞧,分明还是黑发黑眼的东方人。
他们这些在天瑞居的伙计,常送菜去广和楼,也常听到一些京中趣闻。
大家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傅三成婚的事情。没想到退了四次婚的傅家三爷,竟娶得是昔日嫁给四爷牌位的女孩子。
不必说女子出身,单是这简单一句前缘就让京城里的阔少们议论了大半年。那些公子哥里,有和傅侗文走得近的,提起这位三少奶奶,都是有意卖关子,没人肯细说。
莫非,就是这位?
也只有这位的样貌,才配得上那些市井传闻。说什么养在烟花巷的贫苦女孩,分明就是世家小姐的气度。
……
沈奚看他们不答,回头唤万安:&ldo;是不是你要的菜来了?万安?&rdo;
万安一出来,几个伙计才醒过神,在万安的招呼下,将一个个食盒放到插屏前,纷纷对着沈奚躬身,单手垂到脚面上头,行得是旧时礼。
沈奚点点头:&ldo;辛苦你们。&rdo;
伙计们陪笑着,退后,出了院子。
因着傅侗文的吩咐,万安在书房里搭了饭桌,摆菜、温酒,顺带着给傅侗文说:&ldo;方才天瑞居的伙计来,见到少奶都看傻眼了。&rdo;
傅侗文听着高兴:&ldo;让人送赏钱去,即刻去。&rdo;
&ldo;看给你乐的。&rdo;谭庆项嘲他。
这次万安要的菜不多,赶着吃,怕点多了,烧得慢,反而耽误他们的行程。
不到十个菜,黄焖鱼翅,开水白菜,灌汤黄鱼,九转红肠,乌鱼蛋汤,油焖大虾,腊味合蒸,六爆肉丝,抓炒鱼片,每一道都是汤味醇厚,香气扑鼻。
&ldo;这开水白菜是天瑞居最有名的。&rdo;傅侗文为她添菜。
万安马上道:&ldo;说是开水,少奶你可别真以为是开水,这是鸡汤。是要用老母鸡、母鸭,蹄膀肉和排骨,还有干贝去杂煮沸,加调味的东西吊制4小时熬的。熬出来的鸡汤不是有油和杂质吗?还要把鸡胸脯肉剁烂,搅成浆糊,放到汤里吸杂质,天瑞居光是在吸杂质和汤油这道工序上,都要至少过三遍,才有这种开水一样的鸡汤。&rdo;
&ldo;……你还真是记得清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