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很清楚,这事一下子就传开了。这样迅猛。如果只是让一两个乞丐或茶客去说。肯定做不到,这事,背后是有专门的堂口在运作。
京兆专司散布谣言的堂口。太多了。每一坊每一街都有,所以陈通记要去查,查出来再谈交换条件,看能不能将消息压下来。
至于古清臣,就是提议烧死韩妩的官员,他的态度便代表了朝廷对此事的态度,顾琰不得不慎。
山青离开之后,顾琰又将这三个指令回想了一遍,她脑中纷乱无比,目前就只能想到这三点。但是,若陈通记做到了这三点,这情况还不算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她觉得头脑一突一突,差点喘不过气来。心中最隐秘的事情一旦被解开,就像幽鬼暴晒在阳光之下,痛苦得恨不能立刻消失。
可是顾琰不能消失,就算她是重活一世的幽鬼,也要对抗这世间所谓的烈烈阳光。那些人,凭什么要了她的命?!她重生以来,不曾胡说一言,不曾暗害一人,他们凭什么能要她的命?!
忧惧愤怒至极点,顾琰反而怪异地冷静下来。她看着犹在惊怕的水绿,慢悠悠地说道:“水绿,不要怕,我们不存歹心,便不是妖孽。”
妖孽是什么?无非就是人的歹心。真正的妖孽,反而是那些设局陷害的人!
而这个设局陷害的人,顾琰第一时间就猜了出来。这真的不难猜,能这么清楚顾家的状况,发现她醒来前后的变化,除了二房的人还有谁?
她想不到,最近无比乖顺的二房,在不动声色地设了这个局,还瞒过了她在顾家的层层布防,真是厉害。
只是,这么大的手笔,连氏和顾玮都做不出来,那么,主导这事的,肯定是顾重庭了。
顾琰一步步推算着这些,神色越发冷硬。想了想,她唤来了月白,往傅氏所在的叠章院走去。除了己身的安危,她还担心着傅氏,安心她听到这个事情会受不住。
傅氏见到顾琰的时候,笑着说道:“阿璧来了,娘亲正想让人去唤你呢,今日厨房煮的蛋花羹很不错,你肯定会喜欢的。”
傅氏因为有孕显得丰腴不少,这样笑着便显得祥和,让人看了都觉得喜乐。
顾琰松了一口气,娘亲这样高兴,说明这件事还没传到后院,想来京兆其余权贵后院的情况还差不多,事情还不算太糟。
“阿璧想娘亲了,娘亲一定要平平安安为阿璧生个弟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身体为重……”顾琰倚靠在傅氏身侧,笑嘻嘻地说道。
这一番话,是亲昵,又是提点。她怕傅氏听到这事会怒急攻心,伤了自己的身子。
这个下午,顾琰一直在叠章院陪着傅氏,直到晚饭时候,才见到父亲顾重安。
顾重安脸色阴沉得厉害,见到傅氏和顾琰,却极力挤出一丝微笑:“阿璧也在?正好,你在这里陪陪娘亲,晚饭我就不吃了,我去松龄院一趟。”
顾琰知道他去松龄院是为了什么,便乖巧地应着话,笑着让顾重安放心。
顾重安神色复杂地看着顾琰的微笑,阴沉的脸色又暗了几分。这么乖巧的姑娘,我疼爱还来不及,到底是谁那么歹毒,要取了我顾重安女儿的性命?
松龄院内,顾霑也急得晚饭都吃不下。他才让顾忠将碗筷撤下去,顾重安就来到了。
父子两个都阴沉着脸色,相对着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良久,顾重安才吐出一口气,咬牙说道:“阿璧不是妖孽,我不能像韩家那样交她出去!”
他语气极重。眼神坚毅,向顾霑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不管外面和朝廷怎么想,他都不会送女儿去死。
顾霑也不会,他和韩士元不一样。韩士元是个老糊涂,舍得看自己的孙女活活烧死,可是顾霑,做不到这一点。所谓骨肉至亲,若送孙女去死,顾霑觉得就像自己骨肉被剜下来,无法忍受。
顾琰是他的孙女儿。他这些年看着长大的。一直那么乖巧,怎么可能会是妖孽?这是有人针对顾家,从顾家的女眷着手而已。
熟悉顾家情况,针对顾家。这样的情况太熟悉了。顾霑又想起了空翠山的杀戮。这事查到现在也查不出什么。这两件事,对顾家的仇心是一样的。
那个顾家的内奸仇人,又有动作了。此时此刻。这一对父子根本就不会想到顾琰知未来之事,对他们来说,顾琰就是他们一直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而已。
他们如今想的,只是如何应对这个危机,而不会召来顾琰询问真假,这太没必要了。
“阿璧我一定会保住,我已经和司天台的古清臣打了招呼,他允诺朝廷不下令,他便当什么都不知道。”顾霑这样说道,宽着顾重安的心。
古清臣早年和顾霑同在湖州府任职,有过不少交往,如今顾霑有求于他,他念着旧情便答应了,但表示如果朝廷有令,那他也只能执行。
“古清臣既答应了,总比没有的好。我已经派人去平息流言了。不管京兆有多少个散布谣言的堂口,我都要去查探。朝堂那里,就麻烦父亲了。”顾重安略叹了一口气,对顾霑说道。
他虽这么誓言,心中却无比忧虑。京兆太大,专司散布的堂口太多了,要查清的话耗时甚久,而且这些堂口都有所谓的道义,就算查到了都很难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先去做吧。如今没办法,这事已经扬开了,我会通知各家姻亲、相熟官员,斥责这些无根据的说法。阿璧在权贵夫人间的口碑不错,并没有韩妩那样胡言落实,事犹可为。”顾霑皱着眉头说道。
他无法轻松,能知未来这个事情,太敏感了,若是处理不当,不仅仅是顾琰身死,就连顾家也难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