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蹇处得知姬沐风不在屋内而在素卿别院旁的曦竹苑后,语琪便命人放下软轿在原地等候,身边只带了侍画一个朝曦竹苑走去。
侍画极为兴奋,“公主,姬大人似乎对您也有意呢。”
语琪提着繁复华贵的裙摆,在扶疏掩映的竹林中沉默地前行。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侍画依旧兴致勃勃,“您觉不觉得,现在就像是话本中写得那样,千金小姐带着贴身丫鬟赶赴林中,去与穷苦书生幽会。”
语琪此时已看到那裹在雪色狐裘中的单薄身影,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本宫并非千金小姐,国师也不是穷苦书生。你太小瞧他了,至少此时此刻,他未必看得上本宫。”
见侍画吓得噤声,语琪才松开提着裙摆的手,任由那质地上乘的裙摆拖过地上那丛丛茂盛的碧草,缓步走到姬沐风身旁的圆石桌前,也不客气,直接就在他对面的圆石凳上坐下了。
“公主,公主!”回过神来的侍画颠颠地追上来,“哎,您怎么就这么坐下了,那石凳干净不干净啊,擦过没有,您今儿这身可——”
“侍画,闭嘴。”
摆过了皇女威风后,语琪看了看自己面前摆着的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微微挑了挑眉,“大人在等人?”
姬沐风的目光也缓缓落到了她面前的茶盏上,声音很是温雅和煦,“旻棋泡茶的手艺不赖,公主可以一试。”
语琪闻言,略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大人是在等本宫?”
姬沐风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抬起眼来看向她,但笑不语。他生了一双比常人要略黑些的眼瞳,偏眸中又波光潋潋,专注地看着你时总会给人一种温柔深邃、柔情款款的感觉。
语琪沉默片刻,终是端起那杯君山银针抿了一口,语气沉沉地道,“本宫还以为,大人心底是格外讨厌本宫的。”
这般直接的话一出,旻棋、侍画都愣了一下,视线齐刷刷地往她的脸上扫。
然而姬沐风唇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变,眸中的神色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以一种温和包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继而微微偏过头吩咐,“旻棋,去将棋盘取来。”
语琪自然明白,对方将旻棋打发走是一种体贴,然而这种体贴却让她略感不安。从适才到现在,素卿别院中下人的表现和姬沐风本人的行为,都似乎指向同一个可能——语琪自问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但她此时此刻却确确实实地感觉到姬沐风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
只是这种好感到底是真是假,是实是虚,她却分辨不清。
等旻棋领命而去后,姬沐风才重新看向她,温柔且耐心地问,“公主何出此言?”
语琪把玩着手中茶盏,漫不经心地道,“平阳公主是一个被男人拒绝后还死缠烂打、不知羞耻的女人。再加上张扬跋扈、目中无人……在天下人眼中,本宫就是一个无人敢娶的母老虎。”
此时和风缱绻,暖云温柔,姬沐风的神情也是宁静柔和的,他看着她笑了一下,宛如高山流水,明月清风,说不出的清雅高旷,“公主何苦被世人的评语束缚?”
她近乎挑衅地回道,“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人能不被他人的眼光所束缚?”
扶疏碧竹之间,姬沐风含笑的双眸依旧泛着温润柔和的波光,“他人的评语与目光其实无足轻重。只要公主不看轻自己,天下便没有人能够束缚住公主一分一毫。”
虽身困轮椅,但此刻言笑晏晏、目光温柔的姬沐风身上却偏偏有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风采气度,仿佛这如画山河、明秀江山都尽在他的股掌之间,翻掌覆手之间便能呼风唤雨。
语琪看他一会儿,低声道,“撇开天下人不谈,难道大人不觉得本宫行迹过分么?”
“追求想追求的,且真正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非为过分,乃是洒脱。”姬沐风含笑的双眸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的双眼,像是一种隐秘的安抚与鼓励,“在微臣看来,公主能不为世俗所羁绊,正是一种难得的豁达,臣只会艳羡。”
有人一直带着温柔的面具,但面具塑造出来的温柔并不能使人心生温暖,语琪之前一直根据先入为主的印象,以为姬沐风也是这样的人。但是此刻此刻,当他言语恳切、神情专注地温和劝说时,语琪忽然觉得,他身上的温柔或许不是一副面具,或者不仅仅是一副面具。
沐风,如沐春风,此时的姬沐风真正给人一种春风化雨、微风拂面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地产生信赖与亲近。她很清楚,这不是演技所能达到的效果,哪怕这些话并非全是肺腑之言,起码也有一半出自真心。
语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笑了笑,“大人的风度涵养,实在令本宫钦佩。”
姬沐风并没有因她的褒奖而谦虚地自贬一番,只是轻轻柔柔地一笑,倒显得真实而不做作。
这世上大多数人不是太过自满就是太过自谦,姬沐风便是其中极少数的例外。语琪不得不承认,她此时是真心有些佩服对方了。
语琪微微垂下眸,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盏,低声道,“可惜本宫并不像大人说得那样清明自知,很多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