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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杵敲击在来俊臣的脑袋上,后者身子一紧,双目圆睁,抬手指着李秘,嘴唇翕动,却如何都骂不出来。他的脑袋鲜血迸流,整个人如同木桩一般倒下,李秘趁机将孩子接了回来,还给了江家儿媳妇。“轰!”
无论索元礼,还是他带来的狗腿子,甚至是鱼保家和江家人,都被李秘突如其来的狠辣举动给震慑住了。“李秘,你……你怎么敢!”
索元礼跳脚而起,指着李秘喝斥。李秘却轻描淡写道:“他一个市井贱人,以下犯上,诬陷本官,打他算是轻的,索推官若是不服,我便依律告到县衙去,似他这般诬陷朝廷官员,打个几十一百棍,流放个三五千里算便宜他了吧?”
索元礼难得遇到了来俊臣这么趁手又臭气相投的狗腿子,正打算将来俊臣当枪使,让他来对付李秘,专做些自己不好出头的难看事儿,谁想到让李秘一棍子给收拾了!“来人,快,快抬去医馆!”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来俊臣抬了下去,索元礼的脸如锅底一般黑。“本官现在怀疑江河海一家协助鱼保家谋反,来人,给我全拘了回去!”
索元礼一声令下,鹰犬们纷纷上前,江河海到还算镇定,那江家媳妇儿却是花容失色,怀中孩子更是嗷嗷大哭不止。李宗臣有心谋反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原本以为索元礼是从焦炭之类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的鱼保家。不过今日李秘才知道,索元礼之所以拿住鱼保家,并非因为李宗臣,而是因为来俊臣的告密。说起来也是充满了黑色幽默。鱼保家是靠着为武则天打造了告密神器铜匦才得宠的,而最终他却也因为告密而身陷囹圄。鱼保家是否造反,是否跟李宗臣是“团伙作案”,必须排除屈打成招的可能性,也就是说,眼下还无法确定鱼保家就一定是反贼。这样的情况下,索元礼要捉拿留守老宅的江河海一家,只怕又要来一套屈打成招的戏码,到时候这些人可就生不如死了。但李秘并不是无脑圣母,万一鱼保家真是反贼一员呢?这江家人果真有协助过他呢?凡事不能凭感情用事,更不能让自己的恻隐之心,影响了事实的验证。李秘没有阻拦他拘拿,索元礼反倒有些讶异起来。“李评事不是菩萨心肠么?怎么,这次不替他们出头了?”
李秘尚未说话,那些人已经冲进房里捉拿江河海的卧床老妻,然而他们很快就干呕着逃了出来。“不就是个卧床老妪,尔等家中没有老娘老人耶!”
索元礼手下这些鹰犬走狗,那都是他精挑细选,一个个都是阴狠毒辣之人,什么脏事没干过,竟被一个糟老太婆给吓吐了?然而那鹰犬却脸色煞白道:“索推使,那老妇……那老妇生有疠风,整个人都烂了!”
疠风二字一出,所有人都吓得退避三舍。所谓疠风,也就是麻风。这玩意儿在古代可是“谈虎色变”的疫病,古代人对患者极度歧视,弃之不顾,丢到荒山野岭任其自生自灭都是轻的。秦朝律法中明文规定,疠者有罪,定杀,或曰生埋。这条律法居然规定患者有罪,要么杀掉,甚至活埋,或者用水淹死,用火烧死等等,古代人对此病的恐惧也就可想而知了。到了大唐朝,无论是医疗技术还是人文关怀,都提升了不少,对麻风病患者已经不再这般严苛。唐朝麻风病盛行,朝廷把一些寺院或者人少的里坊开辟出来,作为麻风病的隔离病院,名唤“疠人坊”,专门收容和隔离麻风病人,而且还男女分住,可算是非常不错的。饶是如此,无论官民,遇到麻风病人,谁又能不怕?索元礼闻言,也是心头大骇,赶忙远离江河海等人,那些鹰犬已经捉住了江家儿媳妇,此时也都将她粗暴地丢开。麻风病传染性极强,能通过皮肤接触或者飞沫传播,这些人小心谨慎也是合理的。江河海也叹了口气,朝索元礼道:“诸位公人,老妻确实罹患了疠病,也正因此,街坊邻里和亲朋好友都不敢来探望和往来,我等更担心连累了阿郎,已经好久未见……”虽然说得卑微,但江河海的辩解态度也很清楚,家里有麻风病人,就算有人造反,也不可能找他们帮忙的。“快,快回去通知手足和郎中,把来俊臣先隔离起来!”
索元礼反应极快,因为他们之中,只有来俊臣接触过那卧床的老妇,一旦他染了疫,传播开来,麻烦可就大了。此时那老妇也从屋里爬了出来,一股子腐臭味顿时扑鼻而来。李秘放眼一看,也是头皮发麻。这老妇已经病入膏肓,脸面手脚都已经溃烂,鼻子被腐蚀得剩下一个满是脓血的洞,露着里面的鼻骨,甚至有一条蛆虫爬了出来。也别说那些鹰犬,便是李秘这种自学过法医学,见过无数遗骸惨状的人,都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原本奄奄一息的鱼保家,见得老妇这等鬼样,却是眼眶通红,悲痛万分。“乳娘怎会变成这样……江伯,怎么会这样!”
许是内心被出动,又或许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一心求死,趁着那些鹰犬不注意,鱼保家竟是扑过去,要抱那老妇。“拦住他!”
索元礼脸色大变,急忙大声下令。因为一旦鱼保家接触过麻风老妇,便带上疠病,往后还怎么对他动刑,还怎么审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