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杜亭云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勉强把纸阖上,假装无事发生。
他把花放到青圭桌上,耳根蔓延出来的可疑红浸染了脖子,面上仍是一派从容:“青圭师弟,你找错人了。”
青圭:“不可能,师兄你看这个!”
他掏出一张白布,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寻找走失有缘人——杜亭云。
上面言简意赅写着她与杜亭云有幸相识相知,一同经历过何等风雨,互相拯救的事儿。如今她一腔深情,不远万里,翻越千山万水,甚至跨越时空来寻他,只为给他一个家。
写得可歌可泣,令人动容。
下面还写了杜亭云的个人信息,以证明她所言非假。
青圭小声念叨:“师兄!你看,一身蓝衫,镜月阁掌门座下首席弟子,姓杜字寻安名亭云……这不点名道姓说的就是你吗!
你不知道,昨日夜里,若非我路过山脚救她,她便要淋一晚上雨,还要被人欺辱去。”
杜亭云面色泠然:“你放了她。”
“是啊师兄,她被人绑在树上呢,还好有我路见不平。你若不承认,那你可真就无情无义。我倒是没想到师兄你是这样的人,莫非你表面温润体面,实则是个负心汉?”
杜亭云嘴角一沉:负、心、汉?
青圭:“师兄,你不下山看看她么?她在等你呢,她想给你一个家。”
杜亭云那张清润的脸险些有点挂不住。
昨夜他领罚去湖中捞仙藻,通过妖气泄露和灵力流失的程度已然判定,双方生存的极限便是两公里的直线距离。
她跑不了多远。
“青圭,这是我二人之事,你莫要声张,也勿插手。”
你们两个人的事?
青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确实。
“那师兄,你们是怎么相识相知相爱的,以后准备相守到飞升吗?”
杜亭云:……
沈岚烟料想杜亭云是不会轻易下山的。
当晚“派”青圭回镜月阁后,她也没歇下来。
找了几棵大树,用灵力劈劈砍砍。因为灵力不足,硬是花了一整天时间,在镜月阁大门旁,生生盖出一间小茅草屋。
呵,她还就在这儿住下了。
他不是叫她“净化”么,她就种种田养养花,净化给他看看。
昨夜,青圭和她促膝长谈(指蹲在梨花树下边淋雨边愤慨地抨击社会与生活),青圭长这么大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么多话,当下就与她处成好友,对沈岚烟说的话深信不疑。
叮嘱青圭过几天还要再过来一趟,沈岚烟一点也不虚。
她还在屋子后方开垦出一小片花田,在山坳里挑选各色鲜花移植过来,用所剩无几的灵力浇灌它们。
如果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变这样花样送一年的花,就不信还敲不开杜亭云的铁石心肠。
沈岚烟甚至有些疑惑,书里杜亭云起初也对女主保持距离,后来就慢慢敞开心扉。
怎么偏偏对她就态度这么差,大家表面上都是“小太阳”啊。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古板,嫌弃她是条蛇,这都是教育太落后,没让他读到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
淋了一日一夜的雨,沈岚烟没什么不适。
但装要是要装的,随时防备杜亭云的突袭。
她找来一些土,淡淡地稀释一层涂在脸上,让自己看上去“面如土色”,然后用布擦嘴,让嘴巴看上去又干又白。
下午雨停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劳动了一天的沈岚烟才打理完花圃,在自己的小茅草屋外哎哟哎哟地直起腰来。
金灿灿的夕阳把她灰扑扑的小脸照得黄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