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海楼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张愤怒或者惊恐或者疲惫或者僵硬的面孔。
他甚至做好了迎面接到一拳的打架的准备。
但是当他来到顾沉舟车子前的时候,顾沉舟推门下车,非常有风度地主动和他握手:“恭喜贺少了。”
贺海楼顿了一下:“侥幸,侥幸。”
他同时在观察对方的面孔,目光没有闪避,脸上的淡笑非常到位,矜持又不显冷淡,跟平常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刚刚才经历过差点被撞的惊险一幕。
顾沉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看来贺少也明白自己的缺点。”
贺海楼眉弓一跳。
“贺少开车毛躁了一点,要是我刚才没有及时避让,不就发生不尽如人意的事情了?”
顾沉舟善意地建议,“接下去贺少可以找专业人士请教训练一下,加强一下技巧,下一次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贺少是什么身份啊?为一个闲时玩玩的东西出了什么意外,可不是买椟还珠嘛。”
顾沉舟明面上是说贺海楼,暗里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了:这场比赛我不和你争,不是怕了你最后那一撞,而是没这个必要——什么玩意也值得我涉险?
贺海楼觉得动手的**大概顺着两人交握的地方,从顾沉舟身上传递到自己身上了。他微微一笑,似觉不过瘾,又开口大笑:
“顾少的金玉良言我一定听从!这次是顾少承让了,下次找顾少出来,顾少一定得赏脸啊。”
“一定。”
顾沉舟抽回握得有些久的手,淡淡一笑。
“先失陪了,顾少忙。”
贺海楼点点头,看一眼从刚刚开始就等在一旁的顾沉舟的人,转身离开。
离开的这一瞬间,两人同时沉下面孔。
“顾少!”
站在旁边拿着顾沉舟私人物品的人连忙上前,“十分钟前二少打来电话过。”
顾沉舟脱了厚重的手套和头盔,交给专门负责他赛车的工作人员,向洗漱区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早点回去。”
对方恭敬地回答。
“告诉他我三十分钟后去接他。”
顾沉舟简洁吩咐一声,走进室内,转过一面瓷砖墙,来到水池前,将双手放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
水龙头哗哗的声响里,顾沉舟将手背、手心,手指,乃至每个指甲缝都一一清洗之后,才在水池中轻轻甩掉双手上的水珠。
旁边的拿着他物品的人很有眼色地递上一块沾了冰水的毛巾。这是顾沉舟在国外找到的人,姓林,外籍华裔,大学时学的就是管家专业,并且已经实践过五年,只是由于没有人脉,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国外的后两年里,顾沉舟在一个不大的聚会上碰见这个人。当时他正着手接收自己母亲的遗产,但课业同样十分繁重,迫切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助手帮忙处理各种琐事,这位27岁的林姓男子在聚会上被前任服务对象介绍给他,他查了对方的背景,确定没问题之后,又试用了两个月,觉得顺手才用了下来,一用就是两年,并因为一直以来的满意而花大钱把人从国外带回国内。
如果没有意外,他也会像自己外公三十年如一日般带着自己的这位助手。
沾水毛巾的湿凉恰到好处地擦去心头最后的郁火。
顾沉舟呼出一口气,拉了拉赛车服的领口。二十分钟全神贯注的赛车,尤其是最后惊险的一幕,让他身上的汗出了一阵又一阵。方才赛车的最后关头,他的第一反应其实不是避让,而是冲刺。
但冲过终点之后呢?贺海楼难道就不会继续撞过来了?
——不管他会不会,一次赛车比赛而已,一口闲气罢了,难道真值得他冒受伤的危险去赌去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