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传看之后,李二喜将纸张收回,放于御案之后侧身立于皇帝一旁。
崇祯玩味的看着诸位重臣,呵呵一声道:“适才周卿言道,去岁长芦入库十一万余两白银,诸卿也已看到,单单从孙某府中便抄得现银八万余两!其任职不过两载有余!呵呵!这就是有清廉之名的大明官员!”
王应熊低下头不敢与皇帝对视,他刚刚还说孙作仁有清廉之名,想要为自己的门生减轻罪责,结果被铁一般的事实结结实实打了脸。
温体仁出列慷慨激昂的奏道:“启奏圣上,国乱当头之际,孙某等人枉顾圣恩,只顾私利,如此恶劣行径决不能恕!若有牵连,也应一并处置!以正朝廷纲纪!”
孙作仁不是他的门生故旧,既然家都抄了,那结局显而易见。自己当然要以一副正气凛然的姿态表明态度,博取皇帝的好感了。至于孙作仁的背后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他温体仁和谁关系都不好。
王应熊心中又气又急。按照温体仁话里的意思,孙作仁这事不算完,还应追究其背后之人的责任,他和孙作仁的师生关系一查便知,那岂不是牵连到自己头上?更可怕的是不知锦衣卫有没有用刑,一旦用刑,孙作仁承受不住,再把当年贿赂自己谋得这个职位的事招出来,依照皇帝猜忌急躁的性格,自己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结局呢,但自己又不能出言反驳,难道眼看温体仁把自己坑死不成?
情急之下,他朝一旁的张至发使了个眼色,二人平日交好,在内阁中也是结伙与温体仁相抗衡。
张至发会意后出列奏道:“启奏圣上,臣赞同温阁老之言!孙某等人绝不可恕!但臣不赞成株连!值此朝廷用人之际,倘若借此案大肆株连,会使满朝官吏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朝廷各项政令陷于迟滞!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如何挑选合适官吏充实长芦,以免盐场荒废!”
崇祯早就看过锦衣卫的审讯笔录,孙作仁已将行贿王应熊之事招出。但现在要紧的是废除朝廷在长芦设置的职司,若是毫无理由的下旨强行废除,会让本想着去捡漏的朝臣不满,从而影响到朝廷的正常运转,所以还需要内阁配合。杀人如果能解决问题的话,他早就把大部分官吏杀光了。那种穿越过去,动不动就诛人九族的shābǐ事他干不出来。真要大开杀戒的话,很快就会众叛亲离,那些守土有责的地方官早就打开城门迎闯王了。
他笑了笑道:“温卿与张卿所言皆有理,孙某招出何人何事不重要,或许是其情急之下随口攀诬,朕心里有数即可。但朕思虑之下有一事不明,长芦盐户上万,官吏兵丁数百,为何年出盐只得数百万斤?致使北地之盐还需仰仗两淮供给。效率如此低下,还有无存在之必要?”
温体仁闻弦歌而知雅意,揣摩上意是他的拿手本事,不然怎么甚得皇帝信任?
他立刻出列奏道:“圣上所言甚是!臣闻长芦官吏盘剥甚重,盐户苦不堪言,举家逃亡者时有之!万余丁口实乃不可忽视之力量,倘若被有心人操纵,不堪欺压之盐户群起,恐有祸乱京畿之危!据此,臣以为长芦废之即可!”
崇祯赞许的冲着温体仁点头。还是老温好使啊,自己一张口,人家就能明白啥意思。
王应熊心里腻歪,盐户是很苦,但好歹有一口饭吃,只要有口饭吃,谁敢聚众对抗朝廷?就算其敢反抗,可京畿之地,还不等祸乱就会被大军镇压。
皇帝刚才的意思,孙作仁看来是把自己给卖了,但皇帝有放自己一马的想法。
温老贼虽然就会拍马屁,但王应熊不得不承认,人家对皇帝的意思理解透彻,反应也快。看来皇帝是打算废除长芦盐场,并且不打算自己背锅,这口黑锅得由内阁来背。好吧,既然皇帝的态度在模棱两可之间,那就用黑锅换取皇帝的不追究吧。
王应熊出列奏道:“臣附议!盐户困苦,产盐量对北地来讲属杯水车薪,长芦便如鸡肋般,既如此,莫若裁撤,以轻百姓之苦!”
张至发也奏道:“臣附议!”
崇祯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户部三人道:“长芦乃户部职司所在,卿等三人之言最是关键,侯卿,此事该当如何?”
侯恂心说,你提的裁撤长芦的话题,人家内阁都同意了,我再有想法也得同意啊。
于是他奏道:“既是诸位阁老之意,老臣别无他想。只是从此国库每年减少十余万两收入,臣甚是不舍。再就是盐户如何安置,还请圣上妥善考虑!”
周志谦、张雄也奏道:“臣等无异议!”
崇祯开口道:“既然内阁提议,那朕就从善如流!温卿等回去拟旨,裁撤长芦盐转运使司及相关官职!此次抄没孙某等人家产共计银四十三万两,户部分得一半!盐户每口五两安家银,等待朝廷派员安置!孙某以下全部斩首弃市!家眷流宣大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