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非瑾脑海中一时纷乱无绪,那些跌跌撞撞、栖栖遑遑的成长过往,他曾一遍又一遍将之埋入记忆最深层,反反复复告诫自己毋须计较……现今却被爱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勾起了迟到太久的委屈。
心脏泛起酸涩,这种感觉有些新奇……是从未体会过的软弱。
就像他刚刚跟张乐宁说的“你有资格不开心”,其实这么多年,他心底是不是也还在奢望能有人走到面前对自己说一句:“你有资格难过的”。
过了很久,柏非瑾极轻地叹口气。
“我不是在国外长大的。”柏非瑾开口时已经收敛了情绪。
“……啊?”沈潜完全没料到这个剧情走向。
柏非瑾淡淡一笑:“国外那些记录是伪造的,为了解释后来我不在柏钧时身边。”
沈潜瞪着眼睛看他。
“五岁前我在柏钧时家里的记录是真的,只是与外间传闻不同,从我记事起他们就分居了,我记忆中只见过母亲三次,第三次就是在她的葬礼上……”柏非瑾说着有些微嘲,“当时年龄小,现在想想其实也没多少印象了。”
沈潜注意到他对父母两人明显不同的态度,对母亲虽然说着没有太多记忆,但言语中又不乏追念,但对柏钧时他从来只用姓名代称,连“父亲”二字都不屑于出口。
“那……”沈潜想问什么。
柏非瑾抬手抚摸爱人面颊,感受着肌肤相贴传来的温热,像是可以从中汲取力量。
“母亲去世之后,柏钧时将我……”柏非瑾微眯起眼思索半秒,“送到了一个地方。然后再见面的时候,又是葬礼了。”
沈潜随着他的讲述,心底有个猜想越来越明显,但他却完全不敢去相信这会发生在自家爱人身上。
但知他如柏非瑾,光看表情就已经明白他心中所想,索性自己说了出来:“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已经查到了武阳集团快速上升的时期。别人都说柏董事长当时是丧妻之痛、否极泰来,情场失意商场得意……”
柏非瑾没说下去,只是兀自凉淡地一勾唇。
沈潜眼眶里不知不觉中已经充满了血丝,双手攥拳死死抵在墙上。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放在心尖尖上捧着护着的那个人,曾经在那么幼小无助的时候,却被人当作商品货物一样肆意交易,被充当成谋取财富权力的筹码。
霍珍的日记和她最后的尸体、蒙欣的早熟聪慧与强作镇定……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一股脑都强行挤入思绪,沈潜无可逃避地联想着,幼年的柏非瑾会委屈吗?会心寒吗?会恐惧吗?会绝望吗?他会想过轻-生吗?
他会恨吗?
当那个人还是他亲生父亲的时候?
这下反而是柏非瑾有些心疼了,倾身用嘴唇摩挲着沈潜的额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沈潜一拳砸在了墙上。
怎么可能没事了?!
他连想象都觉得心肝震痛,他恨柏非瑾母亲的失职、恨柏钧时的残忍无情,甚至他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认识柏非瑾?他的爱人曾经那么孤立无援,而他却不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