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从京城传到余姚县,她再从余姚县赶过来,这需要多匆忙?她是得到消息就立即动身而来了吧?
千里奔波,风尘满面,眼中血丝隐隐,可是这些她都不顾,她也不问他的前程,不问他的前途,她只问他“玉珏可还能成双”?
原治之闭上双眼,嘴唇微微颤动着,他正用尽此生最大的努力压抑那汹涌而来的泪意。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如此一位姑娘的倾心相许?
他又哪里值得她这样不顾一切千旱奔波?
他之所以违抗圣旨,并非仅仅只为了他与她之间的感情,对于他这种理性至上的男人来说,爱情与婚姻永远不会是他生活和思考的主轴,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考虑、要去做,他远没有这姑娘心中所想的那么深情、那么伟大,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
一切,他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己。
他的抗旨,确实有几分是为了费明兰,他喜欢这位姑娘,愿煮选择她做自己终生的伴侣,可更多得是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的前程,为了摆脱公主的束缚和丑闻。
与费明兰的真心相比,他所做的一切一点都不伟大,反而是这么的世俗而功利,是这么的自私而卑劣,他以前总在审视她,怀疑她这个商户女是否能匹配他这个出身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可是现在他才知道,或许是他更配不上她吧?
明兰,我的三分真心换来你十分回报,情深如此,你让我情何以堪?让我何以为报?
如果遇到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许你终身够不够?许你唯一的真心够不够?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够不够,?
几经周折,于此时此刻,费明兰才真正在原治之的心中落地生根,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从此以后,天下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她从他的心中夺去抢走。
平素冷情冷心的人,一旦真正动了情,才真的是不死不休。
原治之,即是如此。
“治大哥?”费明兰哪里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只是奇怪他怎么会久久沉默下语。
原治之慢幔睁开眼,从她的手心里取过那枚玉珏,然后毫不犹豫地丢到地下,摔碎。
费明兰瞪大了双限。
“治大哥!”
原治之却像失控般地突然伸手拥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头埋在她的后颈处,滚烫得要灼伤人的眼泪终于决堤。
对于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来说,被逐出家门等于奇耻大辱,几乎等于自绝前程。
他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可是……他原来是如此难受!
他的生父,他的嫡母,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他们对他哪里有过什么亏欠?他生母的恩怨,他却又哪里能理得清?孰是孰非,或许就连当事人都已经无法说清。
他哪里又会真的要为生母报仇,与家人离心?
养恩重于生恩,这点道理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嫡母郑氏从小把他养大,各种待遇都和其他三个嫡出兄弟并无任何区别,虽然态度上或许多少有点微妙,可是面对自己仇恨之女的儿子,嫡母能做到如此,又何尝不是一种无私与伟大?
可是他不得不走到今天这一步,因为玄昱,因为皇帝陛下要委以他重任,却又必须让他摆脱强大的家族背景,只能为皇帝一人所用。
皇帝要他做孤臣。
皇帝之所以为皇帝,是因为从来不会感情用事,他的每一个举动往往都要达到一箭双雕,甚至一箭数雕的目的。
玄昱要他做天下商人的总统领,要他能调动景国富商的所有钱财物资,要他用尽一切力量为前线提供军资,他被赋予的权力之大,涉及到的钱财物资之重,或许要超过了户部,超过了国库。
江南富庶之地,向来都有藏富于民的传统,只有真正动员起这些人的力量,景国才会真的强大起来,军事力量才会获得源源不断的物质供给。
掌握了如此重权的原治之,不能再是原三公子,于是才有了玄昱藉他抗旨拒婚的事件,将他逐出原氏家门的惩处。
而这些内幕,原治之在功成身退之前,无法向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坦白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