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愔没说话,女人突然反应过来,这种事他几分钟前刚干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再一次的,她失笑摇头,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每次针锋相对,哪怕生死悬于一线,这位沈警官都能笃定从容,就像知道自己能在最后一刻翻盘一样。
是的,他手里握住了王牌,那一张藏着的暗牌反过来,就是不可撼动的同花大顺。
“你真是……”她叹了口气,“你就不怕自己赌输了?”
沈愔的语气很平稳,一只垂落身侧的左手却不由自主地捏成拳头:“我输了吗?”
听筒对面又是许久的沉默,久到发烫的手机屏幕灼痛了耳根,沈愔才听到几不可闻的两个字:“……没有。”
那一刻,面对炸弹尚且能面不改色的沈警官无声地摊开掌心,任由头顶的空调风卷走了涔涔的汗水。他微乎其微地牵动起唇角,只听听筒对面的女人道:“你很聪明,我的目标确实不止吴兴华,那个藏在幕后的就是……”
沈愔不由竖起了耳朵,但是下一瞬,他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紧跟着,信号切断了。
那头脑缜密条分缕析的刑警站在原地,看似稳如泰山,实则一片空白。他花了足足半分钟,才艰难地反应过:那是爆炸。
那艘藏身两公里外,一直遥控着西山国际酒店,本打算用一颗炸弹将所有人送进地狱,却在最后一刻放下屠刀的游艇……
爆炸了。
三月十五日,正在举办国际商贸会议的西山国际酒店遭不明人士投放炸弹,虽然警方争分夺秒,抢在爆炸最后一刻排除了险情,却还是在社会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媒体、网站、自媒体仿佛闻到甜味的马蜂,呼啦而至,很快掀起一轮批判“社会公共安全”的风暴。这股风暴越演越烈的席卷过大半个西山市,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没人注意到,就在同一天,离会场不过两公里外的近海海面,一艘游艇爆炸了。
由于当时正值涨潮,大量船只残骸被潮水冲走,就此湮没无踪。海上救援队在附近海域搜寻了三天三夜,既没发现遇难者遗骸,也没找到任何有助于判定爆炸原因的线索,只能作为一桩无头公案不了了之。
潮起潮落,无数痕迹就在来而复往中灰飞烟灭,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个曾经悚动边境毒市的名字。
第2章凶杀
西山市公安大学被称为“警界中的普林斯顿”,从中走出的精英警官不计其数,并且绝大部分都被近水楼台的西山市公安局囊括麾下。
许舒荣就是其中之一。
前不久刚走出警校大门的小女警站在市局大门口,被那瑞气千条的金字招牌晃得睁不开眼,再联想到刑侦支队老大同样金光闪闪的功勋册,登觉一管鸡血从心口打进去,昂首挺胸抬腿阔步地走了进去。
作为第一天入职的实习生,报到流程其实很简单,因为政审已经通过了,剩下的无非是拿着报到证在直系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再跟着领导各个楼层转悠一圈,将每个部门的大佬都认清楚了,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许舒荣的“领导”姓丁,一身挺阔条直的衬衣,胸口的警号牌上标着“丁绍伟”三个大字。许舒荣进屋时,他正拿着手机一通翻看,手腕上露出一截金光闪闪的表带,硕大的表盘盛满细碎的星光,一簇一簇的,化作名为“仇富”的钉子,直往人眼睛里扎。
幸而许舒荣出身工薪家庭,对奢侈品可远观不可近玩,她只是好奇地瞥了眼,就把抵得上她十年薪水的“劳力士满天星镶钻”丢到一边,两只脚后跟轻轻一并,原地站成一根笔杆条直的标枪:“报告,西山市公安大学xx届学员许舒荣向您报到。”
只听“啪嚓”一下,丁领导被小许实习生洪亮的嗓门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间不知戳到了哪儿,只听手机里传出一声绕梁不绝的“老爷,今天来我屋里过夜吧”?
许舒荣:“……”
丁绍伟赶紧摁灭了屏幕,欲盖弥彰的将工作时间开小差的“罪证”藏在身后,抬头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容:“小许是吧?来放松点,到咱们市局刑侦队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别紧张哈。”
他越是满口“别紧张”“放松点”,许舒荣的肩膀就抻得越紧:“丁老师……”
丁绍伟赶紧连连摆手:“别别,别叫我丁老师,咱们上头还有支队和副队,你说你这一口一个‘老师’,让正牌领导们情何以堪?”
他抖搂了一下落满瓜子皮的裤腿,终于舍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不见外的搭上许舒荣肩头:“我看过你的档案,市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毕业的尖子生,来咱们队是屈才了……哎哟,好多年没见到这么鲜嫩水灵的妹子了,这回准保让队里那帮兔崽子乐得妈都不认识了。”
许舒荣虽然被他腕子上的金表晃得头晕眼花,嘴上却没忘了身为新人的谦逊和对待领导的恭谨:“我一早听说了,市局刑侦支队是警界有名的精英队伍,沈队更是破获‘315’炸弹案的功臣,曾在境外毒贩组织中卧底多年,能来咱们队实习,我觉得特别光荣……”
她还要继续往下表忠心,却被丁绍伟忙不迭打断了,他一边保持着“领导”的风度,笑眯眯地勉励了几句,一边在心里暗搓搓地腹诽:得,又是一个慕名而来的“迷妹”,瞧这小身板……啧啧,还不如上一个,也不知能不能撑过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