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丁绍伟友情贡献了一瓶“驱蚊水”,沈支队的高冷冰山范儿只能在阵阵尸臭中碎落一地,随水东流去了。
一刻钟后,沈队脚步生香地飘进办公室,电脑前的夏怀真循声探出半个脑袋,刚要打招呼,张嘴先打了两个喷嚏。
“你……”她只说了一句话,眼泪已经与鼻涕齐飞,擤了三张纸都没擤干净,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我……我对花香过敏!”
沈愔没料到她有这么大反应,低头在手腕处闻了闻:“这是绍伟借我的驱蚊水,有这么大味吗?”
夏怀真用脚后跟蹬着地板,连蹦带跳地远离了这个“移动”过敏源:“驱蚊水?你见过二十万美元一瓶的‘驱蚊水’吗?这要不是克莱夫斯基汀系列的‘皇家尊严’,我能把鼻子割给你!”
沈愔:“……”
沈支队的家境不差,又有丁凯薇这个土豪级别的“伯母”照看着,生活水平在支队大小□□丝中算是相当“高档”的。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法想象二十万美元一瓶古龙水的奢华人生是什么样。
如果搁在平时,沈愔一定会生出一腔汹涌澎湃的仇富之情,再猛抽某位丁姓富二代的小人。但是现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细节吸引过去。
沈愔:“你怎么知道这是克莱夫斯基汀系列的‘皇家尊严’?”
夏怀真:“……”
她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错愕,仿佛自己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按照夏怀真的说法,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十八岁前没离开过海坊县——一个乡下姑娘,一直在社会最底层打滚,怎么知道世界顶级的古龙水品牌?又是怎么一个照面就认出来的?
电光火石间,沈愔的目光骤然严峻,一只手下意识摸上腰间,手指碰到冰冷的手铐:“你到底是谁?”
交错的六年时光在这一刻逆流成河,从沈愔冰冷的眸子里呼啸而过,而那女孩就站在时光的另一头,和他茫然对视。
“——你是谁?”
“——你从哪来?”
“——你要到哪里去?”
这直击灵魂的三连问炸开在耳畔,犹如振聋发聩的钟声,猝不及防地敲打着心脏。霎时间,周遭背景化为空白,潮水般地褪去,浓重的雾气平地而生,转瞬漫天匝地,仿佛一只摆弄宿命的巨手,冲她当头盖下。
浓雾深处,极其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她,脚步声拍打着地板,发出不疾不徐又富有韵律的节奏。
夏怀真眼珠剧烈颤缩,人眼可见地爬上血丝。她突然露出极其恐惧的神色,颤抖着退了一大步。
有那么一时片刻,沈愔简直有种“这女孩瞳孔要一劈两半”的错觉。
“你怎么了?”他冲夏怀真伸出手,试着走近一步,“你……没事吧?”
那女孩却尖叫一声,仿佛沈愔是某种极为可怕的怪兽,连滚带爬地往后缩,试图躲开那只探向自己的手:“你别过来……别过来!”
沈愔:“……”
这一嗓子堪称惊天动地,更要命的是,那姑娘闪避中带翻了文件,只听一阵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叮叮咣咣,整个办公室一片狼藉。
远在走廊另一端的刑侦支队立刻被惊动,混乱中差点以为那胆大包天的杀手潜入了市局。丁绍伟第一个冲进支队长办公室,就见夏怀真颤抖着蜷缩在墙角,两手抱住膝盖,额头抵着手肘,用这个充满抵抗性的姿势抗拒着外界的试探和侵扰。
沈愔站在一旁,想伸手扶她又不太敢,冰冷俊秀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局促与不知所措,窘迫中,他居然照搬了一句电视剧里衣冠禽兽的经典台词:“……我、我什么都没做。”
丁绍伟:“……”
没等姓丁的狗腿子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默默退出去”和“帮着自家老大收拾干净案发现场”中做出两难的二选一,刑侦支队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色已经集体冲进门,将本就不大的支队长办公室挤得水泄不通。
于和伟:“什么情况?老大你这是霸王硬上弓了吗?”
蔡淼:“霸王硬上弓也不能挑在这里啊?沈队,要不我们先帮你把人弄回家?”
技术队主任科员袁崇海最牛:“沈队,原来你喜欢这种涉世不深的小姑娘?难怪罗局和赵副局之前给你介绍的姑娘都被一票否决了。不过兔子不吃窝边草,再怎么着你也不能对案件的证人下手吧?这样,等案子办完了,袁哥给你介绍十几二十个小姑娘,包你满意。”
沈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等到沈支队用恨不能杀人的死亡射线将这群起哄架秧子的猪队友扫地出门,被紧急call来救场的简法医才踩着十公分高的鞋跟,不紧不慢地姗姗来迟:“什么情况,沈队你终于决定撕下‘衣冠禽兽’的画皮,彻底放飞自我了?等等,以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怎么着也得先考虑我吧?”
沈愔:“……”
那一刻,沈支队终于明白窦娥屈死时的满腔怨愤是怎样引发六月飞雪了。
“少说风凉话,”他有点无奈地说,“快过来帮忙。”
沈愔试着想把人扶起来,夏怀真这回倒是没尖叫,可是抖得要命,在他手心里颤作一团,像是要把骨头摇散架了。
沈愔试了两次,实在不敢碰她,就在这时,只见简容从衣兜里摸出一支注射器,二话不说,先往夏怀真细伶伶的手腕上一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