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入夏,天气稍稍闷热,在春日显得异常温和的日光也缓缓升温,逼人窒息,令人汗流浃背。临月阁内,似乎依旧如春日般布满清新的味道,阳光如滚烫的热水般打落在房檐上,舍不得照进这充斥着凉意的冷阁之中,晒伤佳人那如雪般冰洁的玉肌。千代月坐于窗边,神情淡然地看着窗外在烈日下烘烤的大地,玉手轻轻捏起茶几上的凉茶杯,轻靠朱唇,侧面观赏而去,墨发顺着完美的弧度轻淌而下,唇色朱红艳艳欲滴,怎么看都是一幅绝美的画,随着似要察觉不到的微风,摇曳不止……
“王妃,该吃药了!”
小丫头的清脆声色霎时闯入了月儿的耳际,月儿定了定神,这才回过眸来,将清澈如水的眸光转到媚儿清秀的小脸蛋上,嘴角提起了温柔的笑意。
“好!”
她镇定地轻启唇齿。因为上次受到惊吓的缘故,她的身子一直都很虚弱,白蒲给她开了药方,每日都得喝那极苦的药汁,其实她很怕苦,但是一想到皇甫七夜讥讽的表情和那霸道的语气,她便再无心去尝那苦味,只任凭药汁一溜烟全然流进了腹中,美眸却没泛一丝波澜。媚儿从那之后也开始变得有些焦虑不安了,遂不再离开月儿身边半步,就连就寝,她都要守在一旁的圆桌上呆一夜,月儿极尽劝说,可却毫不奏效,于是,便也无奈由了她去。
千代月递过空药碗,眸光直直地放在媚儿轻轻蹙起的娥眉上,心内却有了丝丝疼痛的味道,毕竟媚儿是在这偌大的囚笼中对她最好,最真心的一个!想到这,她轻轻抬起玉指,按在了媚儿的眉间,轻轻揉动,似乎要消散那打紧的深锁,消散她的点滴不快。媚儿一惊,抬眸瞬间对上她柔情似水的美眸,嘴角竟扬起了微笑,眉间的焦虑之思也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了,没有人再言语,然每个人心中却都有数,此时无声胜有声……
“媚儿,你想家嘛?”
忽然,一阵轻柔的声色幽幽从月儿轻启的朱唇中飞出,飘然落定在媚儿的耳际,媚儿心内一怔,随即尴尬地扬起了一个微笑答道:
“媚儿没有家,又何来想!媚儿是被王爷从街上捡来的,王爷不嫌弃媚儿,还给了媚儿这容身之所,媚儿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话音中断,看着媚儿些许哽咽的样子,月儿的身子猛然一僵,她从不知道
这些事,也从未想到要去关心,或许她真的对媚儿缺少了解,而她对皇甫七夜的了解就更是冰山一角了。她凝了凝眉,转而拉住了媚儿的双手,满脸歉意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触及你的伤心之处!媚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像对待亲妹妹一般对待你的,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王妃……”
话音刚落,媚儿的眸岸瞬间决堤,不顾一切地投到月儿的怀中痛哭不止,月儿狠狠将她抱紧,玉手却不禁有些轻颤……
兰亭书房内,一阵清脆的瓷器破碎声震人心扉,屋内本明亮的灯火在那阴森的话音出口之时瞬息暗了下去: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奴才……”
皇甫七夜凝眸而起,立于他面前的小厮吓得瑟瑟发抖,顿然手足无措起来,不禁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才躬身低眸,轻颤着启开唇齿:
“奴才是亲眼所见,不,不敢妄言,昨……昨晚千代府门确被一场来历不明的大火全然烧尽了,今早还从千代府的残址内陆续搬出了好几具尸体,都已是面目全非……”
话音刚落,皇甫七夜的双腿一软,稳稳落坐在身后的用金精刻成的椅上,凤眸中满满装着慌乱和难以置信。几日前,他才拜访了千代府,千代洛和楚逸云都有出面,平静到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用猜都知道这场大火绝非偶然,那么,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将名门大府在短短一夜之间变为灰烬?又是谁,与千代府有如此的血海深仇,竟潜伏了这么多年,才一朝出击,却是一击毙命……皇甫七夜轻轻扬了扬手,示意小厮退去,这才稳了稳自己的心情,向着站在一旁已惊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白蒲轻启唇齿:
“这件事,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特别是月儿……”
白蒲神思猛然间转回,在听到“月儿”这两个字时微微轻颤,皇甫七夜从何时起便开始这样唤王妃了?是从那日王妃失踪之后吗?还是在更早之前,他便已经想如此唤了?白蒲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淡若清风的笑意,眉间却藏着一抹欣慰的调子,遂轻轻启开那艳艳欲滴的红唇,任清灵的声音幽幽而出:
“是,白蒲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