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燎恩正身端坐在虎皮将军椅上,帐内的阵阵火光将他本就冰寒的面颊更是染上了一丝毫无人味儿的漠然,从骨子中透出的嗜血之气,让矗立在整个营帐中的将领们格外胆寒,仿若面前之人便是从地狱而来修罗,多出一口气,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伸出纤长有力的单指,微眯起眸子指向关慈,“关副将,此事到底如何?你与本将军细细说来,一个字也不许落。”
冰冷嘶哑的嗓音让官慈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关慈深吸一口气,将将稳住身形,开口道:“大将军,我军与突厥本就积怨已久,两军间互相刺探也是常有的事儿。再者您昨日大喜,这等无所谓的小事本就本就不便叨扰到您,这”
宋燎恩抬手打断关慈的话儿,少血色的薄唇轻碰,“小事?驻军重地,卫兵上夜竟敢公然饮酒失职,让敌军探子摸了进来,你关慈居然说这是个小事儿?”
“那关副将倒是讲讲什么是个大事儿?”宋燎恩一挑眼皮,嘴角梨涡渐起,干巴巴的说道。
关慈低垂着头颅,原本松散的瞳孔此刻缩了又缩,一双大掌更是在暗中紧紧握住。他于北疆军中为将早已有十多个年头,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了如今的位置早已是积威已深,宋燎恩在众将面前如此冷嘲热讽无异于落他的颜面,此等事,于平日而言他是万般容不得的。
他抿紧嘴唇,心中冷冷的嗤笑,不过是皇上派于边疆的一只看门狗,这链子都让主子塞进了他的手中,秋后的蚂蚱领着区区三千兵士还妄想端了这北疆不成,必要之时他便来个先斩后奏,全了自己颜面,又满了皇上的意,如此这般想着,心中便也是有了计较。
关慈收了心绪,左膝跪地“啪”的一声行了军礼,铿锵到:“末将失职,请大将军降罪。”
一旁的颜济听到这脆生生的响声,不禁嘬了嘬牙花子,这关胖子也是个狠人啊,地上铺着青砖,这么一跪,怕是膝盖都要淤青了吧。
宋燎恩阴沉着脸扫过众将领,沉声道:“国有国法,军中更是有军法,关副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拖下去打五十军棍!”
帐中的火盆扑闪了几下,带着寒气的疆风扑开帐帘卷着落雪吹了进来,给宋燎恩的声音更是渡上了几成冰寒。
军中众将皆是面面相觑,关副将之事说大也并不算大,无非算是个玩忽职守之罪,在营地中已是常见。再者关慈本就是军中副将,这五十军棍的刑法未免太重了些。看来这新来的大将军也不是个好想与的,为自己好好筹谋才是。
关慈并未为自己辩声,只是抬肘曲了一礼,“末将领罪。”便同士兵出了大帐,一时间,军棍搭在皮肉上的噗噗声响传遍了整个帐子。
众将心中虽有计较却不敢多言,皆是团着个身子,唯恐大将军的怒火烧在自己身上。
“出去吧,今日之事应当谨记,加强营地内防守。”宋燎恩坐回将军椅上,挥挥手沉声说道。
“末将谨遵大将军教诲。”言闭,众将士怀揣着心思走出了军帐,帐中立刻安静下来,只余下偶尔传入的军棍声响。
待人走完了,颜济一撩衣袍回身寻了个圈椅大马金刀的坐下了,还不忘转过头拍拍一脸沉重的陈庆和张甫,“来来,坐啊。”
陈庆撇看了颜济一眼,木着嗓子道:“将军,末将不可。”
颜济咧嘴一笑,拉了陈庆的战甲便将他扯到了圈椅上,一双桃花眸子闪了又闪,指着宋燎恩便说,“陈兄,你这样讲话倒是无趣了,瞧没,你现在就是他的大舅哥,一家人有什么可不可的,改日让这老小子给你升个一官半职也是应该的。”
一旁的张甫尽是搓了搓膝盖,他跟了两位将军多年,这颜将军的性子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陈庆却是面容一震,声色极为郑重道:“还请将军莫要拿优娘打趣,末将身在军营不假,可这种卖妹求荣的事,还请将军以后莫要再说。”他陈庆争爵立功虽是为了优娘,可卖妹求荣的事倒不是他所为。
颜济笑嘻嘻道:“一家人,开个玩笑罢了,莫当真,莫当真。”
宋燎恩落眼瞧了瞧圈椅上坐着的三人,按了按了眉心,“关副将积威多年,我今日这般处置了此事,怕是将心难平。”
颜济翘起腿,吊儿郎当道:“干他,娘的,有什么事咱们哥儿四个担着不就成了?”
颜济本生的是男生女相,面目极为阴柔,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大家也都是看惯了的,可这猛然一句干他,娘的,均是让三人一虎,这小子何时学了骂人了?
颜济吊眼瞧了众人一眼,也觉得不妥,毕竟自己乃是大将军不是,他微坐正了身子,咳了一声“这边疆民风彪悍,本将军与军同乐,也算是入乡随俗。”
宋燎恩收回视线,轻声道:“颜济一句话不假,一家人不讲两家话。今日往后,你们三人还要多多辛苦些,营中之事恐怕要费心。”
三人抱拳颔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应下这份职责。连本就实诚的陈庆也是激动着眼眶微红,将士的宿命感让他觉着被将首器重乃是一件极为自豪的事情,冲劲儿上头,竟丝毫未曾察觉自己已是身在贼船。
说话间,帘门突然被打开,卫兵领着个十几岁的小厮走了进来,还没容卫兵禀报,那小厮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结结巴巴喊道:“将,将军,您快回府瞧瞧吧,夫…夫…夫人”
“夫人怎么了?”
“夫…夫人见血!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