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平静如初的过了两日,随着京城落过了一场缠绵的夏雨,院中的合欢林也渐渐生出点点花意。
乔木如冠,玉蕊含珠,偶有早开的几朵合欢夹杂其中,状如烟粉色云雾,极是温柔入眼。
今日朝中休沐,本有几位同僚递了拜帖来,宋燎恩辰时与其见了一面,也就草草了事。
他本就不欲贪欢,且又不在京多时,文官间番百无聊赖的场合也就是能推便推。间曲水流觞,攀庸附雅之事,陪同也便也就落在了端亲王身上。
昨日落了雨,鹅卵石路上因着些许不平,还尚有些积水。
宋燎恩负手进了合欢院,石青缎靴踏过鹅卵小径,四溅的水珠稍稍落在了他的靴面上。
他住了脚,垂首看着那为数不多的小水洼。
一旁正在洒扫的婢女忙供起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待看到那水洼伴着湿滑鹅卵石路时,面上惊惧,“世子,奴婢这就叫人将石路好好洒扫一遍。”
宋燎恩微一颔首,才又抬步进了院子。
刚跨过玉槛,便瞧见无忧正从摞了半人厚宣纸的书案上起身,她抬手丢开写炸了毛尖儿的狼毫,伸出细腕,边对身侧侍候的红柳道,“快给我揉揉,这折煞人的事儿终于算是写成了倘或再闷上几日,我真真是要疯。”
红柳掩唇轻笑,她弯下腰,轻轻替无忧揉着手腕“莫说夫人,就连奴婢在咱们北疆府里呆惯了,这一朝回了京城,也觉着束缚的很。”
“啧~对吧?”姑娘随声复着,待手腕的酸痛稍缓和了些,她忽而又似想起了什么,一双眸子水灵灵的问道,“大宝那儿,有回话吗?”
一提到这儿,红柳又垂首摇了摇头,夫人交代的事儿她没有办好,竟是还没有联系上谢公子。
无忧眨眨眼,这已经是第四回了。
自打被罚在了院子,她虽出不去,但每日里总会让红柳去朱雀街上瞧瞧,可偏偏每次见着的却只是铺里的伙计。即便是她留下书信,这些时日过去了,却也没得到过大宝的回应。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见红柳面露难色,无忧回过神,忙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没事儿的,明日你我一同再出去看看。”
“哦?要去做些什么?”宋燎恩阔步绕过镂空黄梨插屏,一阵珠帘声音响过,身长如玉的男人便来到无忧面前。
他一撩袍坐到了圈椅上,抬手接过了被红柳轻揉着的细腕,放在掌心中慢慢散些。
红柳见了忙垂下头,回身将书案前一叠叠宣纸收好,又福身行礼,便抱着宣纸走出了内室。
又是一阵玲玲的珠帘响声,内室里便只余下相对而视的两人。
宋燎恩未在言语,只细致的揉捏起姑娘的手腕。他手上生着薄茧,力气又极是刁钻,不出几下,竟是将他白皙的手腕捏便红了几分。
“疼的!”无忧一朝吃痛忙抽回手,她将细腕放在唇边轻轻呼着,含水杏眸觑着宋燎恩。
这男人真是讨厌。
而姑娘如此娇嗔的模样,反倒让男人不住提了提唇角,心情大好。
他依旧是未曾言语,只一仰身,双手覆头,多半个身子惬意的窝进了圈椅里。
无忧垂眸看着他,真是想一脚将他踢翻,什么狗男人啊,讨厌死了。
她嘟起唇角轻轻吹着,试图缓和腕间的酸痛,心里更是暗暗将这摊在圈椅中的男人骂了千百遍。
可吹着吹着,待那阵酥麻劲儿过后,她忽然发现,那因为执笔而酸痛的手腕儿,竟完全好了。
她面上略带惊讶着,将手腕从新翻了个花,当真是一点都不痛了。
“这…”无忧眼神炯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人。
却得了宋燎恩一记轻嗤,他一抬手将站在半臂外的人又拥进了怀中,枕着她瘦削的薄肩,轻笑道,“想出府去玩?”
这为她医治手腕的事倒是未提。
无忧忙别过头,温热的呼吸几乎喷扑到他的面上,她望着男人深如刀刻的半张脸,忙点点头。
她是想出去,
她的呼吸扑到面上略有些痒,无忧不用香,却自有着让人舒适安心的味道,就像是在日头下晒足光的锦被,深吸一口,让人及是心安。
宋燎恩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又是一笑,“今日倒是休沐。”
他只说了一句便又不讲了。
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冰冷的近乎不近人情,他越是笑,却越是危险。
有时又热情的让她想起了北疆长街上她喂养的那只大黄,成日里摇这个尾巴,你走过去,它还定要舔一舔你的手,瞧瞧是不是带了什么好吃的。
而现在这个男人,又似乎像一只慵懒优雅的猫。他话只说一半,余下的意思便是又要看着你去娇着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