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强奸犯先是怔了一下,说道:“夏天?”
他死死盯着他看,大概过了五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左右看了一下,意识到情况不妙。
这里空无一人,为了“营业活动”早就清空了,连摄像头都没留一个——除了强奸犯放在桌子上那个,大概是为了留念吧。
然后他朝夏天露出一个笑容,大概觉得有微整形技术在,他还是安全的。
“我可是你身上花了不少钱呢,我买了你全套的全息视频,还叫过你名下衍生的性服务,但真人仍然是不一样的。”
他说,“没人有你这样的……”
他停了一下,好像找不到形容词,然后他看到夏天手里的刀,说道:“尤其是你拿着刀的时候,简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终于松开了卫零,那位传说中的大明星无助地往后缩,想把腿合到一起,他心烦地推了他一把,像打发一袋垃圾。他毫不介意地裸露下体,阴茎没有丝毫软下去的趋势。
夏天一动没动,只是看他。天顶明亮的光线像雪一样洒下来,温度似乎都变冷了。
那人毫无所觉地揉了把卫零的头发,说道:“我是在休息区找到他的,他根本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他这种人不知道多少人想着呢。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分享一下……”
夏天觉得他也没清醒到哪里去。
注意到夏天的脸色,那个强奸犯笑起来,说道:“你刚到这里不明白。这种事很正常,就是玩玩儿,上城有很多可玩的东西,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是吗。”
夏天说。
那人看了刀子几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种模糊的战栗感,即使屋子很温暖,但寒意像在骨子里的。上城仿如巨大的温室,快感永盛不衰,在这个地方,死亡都只是迷药的一个幻象而已。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穿上裤子,他的旁边,卫零蜷缩在角落,摸索着去找自己的长裤,却根本穿不上。
他们站在这片雅致浴室的里间,旁边流水潺潺,完美复制出了地表时代山间温泉的乐趣。
他走到夏天跟前时,有一刻想伸一下手,装模作样拍拍他肩膀什么的。这人身上有某种东西,让他想触碰,却又并不确定拿在手里要怎么办,大概就是好好享受一下,反正一切很快就会毁掉。
但他最终还是没敢这么干。一天前,这人喝了迷药躺在沙发上时真是个尤物,但清醒时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擦着夏天的肩膀走过去,一种模糊的预感告诉他,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儿不再是片安逸舒适的淫窟了……
可是这时候,夏天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仿如宴会场上一个没心没肺的玩家,语调轻快地说道:“别走啊,你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在夏天触碰到他时,他身体猛地紧绷,伸手去口袋里拿那把好不容易带进来的武器。主城是座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但也处处凶险,他们这种人难免碰到些麻烦——
正在这时,他感到一种纤薄冰冷的感觉从脖子上一划而过。
他怔了一下,事情发生得非常快,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到一阵细微的疼痛。脖子上漫开一大片温热的液体,他伸手去摸,然后看了看手,上面一片血红。
孚森死时也做过同样的动作,他当时觉得刺激无比,但当自己成为主角,血液居然如此浓郁,怵目惊心。
他踉跄了一步,摔倒在地,敞开的衣襟露出半只枪柄。
但这一刻他已压根忘了枪的事,他先是慌乱地四处摸索,试图寻找什么——夏天过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找手机。
他拿出手机在他跟前晃了晃,看着那人眼中的绝望与恐惧,然后他又用虚弱的右手摸索胸口的什么。
耳机里传来白敬安冰冷镇定的声音,说道:“是紧急医疗呼救仪,第二颗钮扣。”
夏天在他跟前蹲下身,那人正在抓胸口的扣子,夏天一把把扣子扯下来。
那个在蜜糖阁里叫做“吃干抹净”的家伙瞪大双眼看着他,手指无力地抽搐。那只手曾经捏开他的下颌,把手指伸进去搅弄,描述他尝起来的味道,说他这种人最大价值就是让上城的有钱人们玩得高兴。
现在,他瞪大眼睛看着他,动脉深红色的血还在不停喷溅出来,把奢华浴室的地面染得一片怵目,和杀戮秀里任何一个贱命的下城罪犯没有区别。
夏天单膝在他跟前跪下,一只手拿着刀,鲜血沿着锋刃滴滴落在地板上,指尖还留着刀子划过人颈动脉的感觉,像一个切实存在的纪念物。
他深深看进他的眼中,然后朝他微笑。
死亡之前他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让他好好反省一下为何落到如此地步,到底冒犯了谁。
他俯下身,凑近那人的耳朵,轻声说道:“现在,还想玩儿吗?”
那人瞪着他,濒死之时,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最终他还是完全静止下来,和他在杀戮秀上,在下城的街道上看到的东西变得完全一样了。
夏天又看了那双眼睛几秒钟,收回手,站起身来。
一直以来紧紧攫住他的怒气消退了,死亡平息了什么。只有死亡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