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格住在“罪恶之城”顶楼三层。
这是一座超现代建筑,上城公认的淫窟,无数高度限制级的秀在此地拍摄完成。据说这儿的墙壁永远在生长和变动,在不断的片约要求下建成新的精妙格局,或是照着老版一遍遍抄袭和自我复制。
美人和奢侈品像流水一样出入此地,怪物们品种多样,不用的直接拉到地下区销毁。
夏天和白敬安到达这里时天际完全阴了下来,云压得很低,罪恶之城楼顶黄色的光照亮了低云,仿佛有什么奇异的事物将要从这片黑暗中诞生。
乔格给了权限,他们上的是一架近二十平方的非直行VIP观光电梯,配有沙发和酒柜,四面全是屏幕墙,做参观之用。
白敬安直接关了观赏模式,墙壁变得一片漆黑,映出的世界一片虚幻,深不见底。
但声频关不掉,两人费了不少劲去找参数设定,等导游机器人介绍到“不可错过的浮空城最大的群交现场”时,他们终于关掉这玩意儿,不用知道电视台用了什么药物让参与者“丢弃廉耻心”了。
观光电梯像一枚封闭的蛋壳,在漆黑庞然大物的体内穿行,不时停下,但不知外面都是些什么。
夏天站在电梯一角,靠着墙,研究棉花糖和战神权杖里的功能列表,垂着双眼,壁灯的光镀在他身上。他不看白敬安。
观光电梯开始向上,灯光突然闪了闪,夏天手迅速放在枪上,扫视周围。
显示屏不断闪动,表示电梯正处于“堕落层”,离乔格的办公室还差一大截。白敬安伸手按上行键,屏幕混乱地闪动,电梯毫无反应。
白敬安冷着脸打开维修页面,夏天也凑过来看,发现亮了一堆故障灯。
正在这时,光线又是一闪,好像整个世界都闪了一下,屏蔽的黑色像云一样消失了,电梯变得透明,重新切入参观模式。
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情况——一片末日一般淫乱的地狱。
外面是N7区变异式街景,采用了标志性建筑和整体风格氛围,日光灯刻意调亮了,除此以外的细节都很完美,下水道上了锁,但大部分从下方破坏了——模仿的是N区大屠杀的场景。
但这场“屠杀”里,却是裸体的男男女女在与怪物交媾。
导游机器人突然打开了,声音轻快,娓娓道来,正说道:“……是又一种N区大屠杀的衍生娱乐。N区事件的死亡人数超过三百五十万,在那一个月里,反抗军的领袖白林和整个大区的居民被锁在封装网中——”
白敬安浑身发冷地看着,街道做工细致,他看到旧日死者的骨头,残破的老式枪械,小孩子的玩具车,甚至还漆着破破烂烂的反抗军标志。
这里四处可见只有人类想象力才造得出的恐怖生物,正在与人类的男女交媾,场面极尽猎奇之能事,宛如万物崩坏的末日。
那些人有几个很面熟,以前大概是明星什么的,在闪过光后,失去价值,合同会被转到这里来,压榨剩余的价值,进行极端色情表演。
他们穿着各种各样暴露的衣服——有些赤身裸体——装作逃亡的难民,但手中只有冷兵器,与怪物进行装模作样的战斗,但战斗的目的是交媾,血与色情在这假装的N7区肆无忌惮地沸腾。
电梯停了下来,那是一处挂着新年装饰的民居,几个色情明星正在与怪物交合,画面纤毫毕现。声音屏蔽突然解除了,他们清楚听到交媾的撞击,呻吟、尖叫和乞求声,还有一个快死了,处于严重的窒息状态,但一脸迷醉。
白敬安听见有人在大叫:“坚持一下,白林会救我们的——”
白敬安觉得心脏被重击了,他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他听到一个男人大声叫着极其下流的词句,装作挣扎,但对着参观电梯暴露出和怪物的交合之处。台词此起彼伏,这群人在扮演一小队反抗军,其中一对是夫妻,还有个小孩子,也就十三四岁吧,假装认识白林,管他叫“大哥”,说他一定会来的。
他们一边被怪物操的尖叫,一边大叫着白林会来救他们,他只要活着一定会来的。还有一个笑场了。
白敬安哆嗦着退了一步,他很想吐,但却不想吐在这里。
这时,他感到夏天一把拽住他,把他拉到身后,朝音响开了两枪,声音消失了。
他的手很温暖,让人镇定下来。
越过夏天的肩膀,白敬安能看到演哥哥的那个人高潮了,眼中一片空白,发出甜腻的尖叫。怪物还在孜孜不倦地抽插,人人沉沦在欲望之中,正对着他的那个在交媾中还不忘记念台词,从口型中,白敬安看出他又叫了白林的名字。
他低下头,夏天的身影挡住了地狱般的画面,而他身后另一场交合正进入高潮,没有台词,他只能看到那人地狱火修理厂的制服。
白敬安想,电视台的人大概第一次从防卫部知道白林,想的就是能把他放在明星列表上吧,塑造他,声称他是战神——可不会有人说白林的炒作烦人,他不拿薪水,从未到过上城,甚至还死了。
人们说他的偏执、愤怒和选择,谈论他失去的东西,他的一切被上城演绎出了无数版本,光在大屠杀中的一个月就有数部电影和游戏——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同伴一个人死去的?看着家乡以最恶心的方式毁掉,变成一个上城人们争相收看的屠杀现场时在想什么?
那是无以计数煽情的、暴力的和色情的演绎,可人们仍旧乐意于一次次讨论这件事,去购买、收看。它本身有什么力量吸引人。
与此同时,那些死去的人却又被一步一步消费到了极点,榨取每分价值。
N区事件是上城一次史诗级别的成功营销,他们消费反抗军,假装它很强大;消费白林,说他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人物。他是上城的第一位战神。
资本尝到了“真实”的甜头——数目惊人的金钱。
夏天是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