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礼又叫了一声,“二哥,此事不能善了!”
施罗眼瞳暗了暗,转身走了出来,他站在檐下,面上尽是沉重,望着剑拔弩张的蒙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之色,蒙礼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立刻道:“二哥难道想认下这般说法?不,我不认,冶铁之术我们可以不要,那赵永繁之死,更与我们南诏毫无干系,我——”
“谁说与你们毫无干系?!”
人群最后,谢星阑快步走了回来,他所言惊得蒙礼眼皮一跳,但他却疾快地走到贞元帝身旁耳语起来,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贞元帝眉头一挑,冷沉了半夜的面色,终于一点点见了晴。
等谢星阑说完,贞元帝威势迫人地盯着蒙礼道:“蒙礼,江原已经招了,他承认是他帮忙传递消息并参与谋害赵永繁,现在我们要探查的,并非阿月有无理由自杀,而是谋害赵永繁的,除了阿月,是否还有你们?”
蒙礼通身戾气一滞,“江原是何人?我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贞元帝忍了蒙礼多日,此刻再无半分好颜色,“谢卿,你告诉他——”
谢星阑听令,眉眼冷沉道:“江原本是周人,后移居南诏,成为南诏细作,这些年一直在为南诏行事,是他帮你们传递消息,也是他诱骗赵永繁去揽月楼,按照龙翊卫此前所查,当夜施光影之术装神弄鬼的是阿依月,但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二人也与此脱不了干系,阿依月此番自杀,是为了堵大周之口,亦为保全你们与南诏使团!”
蒙礼眉梢高高挑起,还要再说,施罗抬手制止了他,施罗上前来,沉稳道:“陛下,此乃邦交要事,在此争辩多无助益,无论是阿月之死,还是那位赵将军亡故,的确都要有个说法,此刻夜深了,不若待我与三弟商议之后,再给陛下一个交代?”
贞元帝盯了施罗一瞬,“朕便予你们一夜。”
施罗恭谨应谢,蒙礼再是不甘,也不敢在此时忤逆,他也抱了抱拳,与施罗一起往未央池行去,李云旗带着人守了整日,此刻忙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刚走,杜巍便上前一步,“陛下——”
贞元帝知道他要说什么,制止道:“回殿中再议。”
杜巍忍下所言,贞元帝这时看向红着眼睛的德妃与李玥,她二人好似劫后余生,见贞元帝看过来,德妃又开始抹眼泪,“陛下,臣妾有罪,此番亦皆玥儿之过。”
贞元帝叹了口气,“虽是被栽赃,但玥儿的确有错,令他禁足半月,抄《礼记》反思,德妃你护犊心切,隐而不报,甚至敢欺君,也禁足七日思过。”
说着欺君,却只罚禁足,足见贞元帝对二人偏宠,而德妃与李玥虽解了谋害公主之危,可适才在御前所言,的确是欺君之行,眼下贞元帝网开一面,当着这么多人,她自也不敢托大,连忙拉着李玥跪在雪地之中谢恩。
贞元帝又看向崔慕之,不等他开口,崔慕之已自己跪下请罪。
贞元帝长叹一声,“慕之,你身为臣子,出了这等大事,先想着保玥儿混淆视听,实乃欺君罔上,不顾法度,但体谅你初心不坏,朕罚你杖责二十,再夺刑部侍郎之职,禁足府中思过,你服是不服?”
崔慕之以额触地,“微臣罪有应得,谢陛下大恩。”
贞元帝对德妃和李玥宽宥,但对崔慕之的杖责之刑,好歹算皮肉之苦,再加上夺去刑部侍郎之职,倒也说得过去,但太后与皇后脸色阴沉,自是心有不甘。
本能令五皇子李玥万劫不复,却不想最终竟以阿依月自杀收尾,德妃与李玥的禁足无关痛痒,崔慕之的二十杖责,行刑之人多半会见风使舵,届时一点儿外伤,对崔慕之而言不过尔尔,他年轻体壮,半月又可生龙活虎,而刑部的差事今日可免,来日便可再封,左右是贞元帝一句话而已。
太后牵了牵唇,看向了侍立在旁的秦缨,“云阳,你实在是聪明绝顶,不仅救了煜儿和慕之,还令大周的处境峰回路转,实在是功不可没。”
太后温柔带笑,可在这茫茫寒夜之中,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一旁贞元帝看向他们二人,“不错,此番云阳力挽狂澜,谢卿也劳苦功高,朕明日重重有赏,但今天晚上,你们还需辛苦一番再回府,务必将所有证供查个齐备,免得南诏人纠缠不清。”
秦缨与谢星阑应是,贞元帝这才转身道:“母后与皇后今夜也辛苦了,时辰太晚了,母后身体不好,皇后还是早些将母后送回宫中歇息,免得染了风寒,南诏之事,朕与几位爱卿再行商议便可。”
太后笑了笑,“也好,哀家年纪大了,的确不宜多操心,起驾吧——”
太后与皇后起驾回永寿宫,贞元帝便与几重臣返回勤政殿,不多时,花房之外的人便散了大半,崔慕之行刑之前尚是戴罪之身,自有将他从天牢提出来的御林军上来拿人,临走之前,崔慕之又看向秦缨。
他目光深切,看得秦缨一阵头皮发麻,“崔大人有何事?”
当着谢星阑,崔慕之也不掩饰,径直道:“此番幸是有你,否则我与五殿下皆难脱身,崔氏,多半也要岌岌可危。”
秦缨蹙眉,“我并非——”
“我知道你不是为我。”
崔慕之打断秦缨,又扬了扬唇,“但我仍十分感激你,待我解了禁足,我再去登门致谢——”
秦缨无奈道:“我既非为你,你便无需如此。”
崔慕之只温文看着她,并不多言语,但如此,愈发显得他十分坚定,见一众御林军侯着,他不再耽搁,转身前往天牢受刑。
秦缨摇了摇头看着崔慕之走远,一转身,却见谢星阑站在飞檐阴影之下,眉头紧紧拧着,似在极力忍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