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钢铁厂倒闭之后,除了王老头等几个看门的人之外,大多数的工人都被调整到了县里的其他企业,有一些安排不了的,甚至被安排到中学去当校工,或者到国营农场去当农工。时隔十几年,有些工人已经退休回家,还有一些人虽然还在工作,但因为所在的企业经营状况不佳,也处于半休息的状态。
秦海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指示宁默他们去与那些具有炼钢技术的工人们联系,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接受雇佣,回钢铁厂来工作。工人的退休年龄是55岁,有些办病退的工人甚至50岁不到就已经赋闲在家了,这些人其实脑力和体力都还足够,完全可以胜任炉前的操作。
宁默等人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这件事上,果真联系到了十几名当年操作过炼钢设备的工人。这一次葛东岩带来开始军铲生产的通知,喻海涛、苗磊便把这些工人都召集过来了。
“各位师傅好!”秦海走上前,向众人挥手致意。
“这位是我们秦……秦……秦工。”喻海涛支吾了一会,脑子里灵光一闪,现给秦海编造了一个合理的身份。
要确定秦海在钢铁厂的管理权,自然得给秦海找到一个头衔。管秦海叫厂长或者主任,好像都有点违和,毕竟整个管理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现在就自称是什么领导,会惹人笑话。叫“秦工”就不同了,工厂里管工程师都叫“某工”,秦海的技术水平当个工程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叫作秦工也是合情合理。
工程师不算官衔,但在车间里也是具有管理权力的,有点无冕之王的味道,一般的工人对于工程师都会十分尊重。
“秦工好!”工人们参差不齐地喊道,接受了秦海的新身份。
“各位师傅,咱们到车间里去谈吧。”秦海向众人招招手,领着一干人等进了车间。
经过两天的收拾,车间里陈年的灰尘、蜘蛛网等物都已经清扫一空了,看起来有点窗明几净的意思。秦海看着喻海涛、苗磊身上、脸上的污垢,不禁好生感动。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来,这几个小伙伴这两天是何等辛苦,要知道,他们以往可是一群好吃懒做的二世祖呢。
“真不好意思,这么忙的时候,我却不在,让你们受累了。”秦海用满含歉意的语气对喻海涛、苗磊说道。
“这有什么,你有技术,我们没技术,出点力还不应该吗?”喻海涛摆着手说道,心里却感到暖暖的。他知道,秦海的能耐是远远在他们几个人之上的,这个军铲的项目如果能够做成,九成九的功劳都在秦海一个人身上,他们充其量只是几个跑腿打杂的人而已。秦海能够拿他们当平等的伙伴看待,这就让他们觉得很满足了。
“设备的情况怎么样?”秦海又问道。
喻海涛用手指了指一位带着工作帽的老工人,说道:“这个问题,你问乔师傅吧,他是原来炼钢车间的电炉班长。”
那老工人见喻海涛提到自己,便凑上前来,对秦海说道:“我叫乔长生,原来就是管电炉的。秦工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吧。”
秦海让宁默他们去找人的时候,暗地里交代了一条原则,那就是刺头的工人绝对不要。国企里有一些工人身上的大爷脾气是非常严重的,干活的时候拈轻怕重,领钱的时候斤斤计较,秦海可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与这些人纠缠之上。
基于这样的原则,宁默他们招来的这些人,都是相对比较朴实憨厚的,说话的态度也都显得比较谦恭。
秦海道:“乔师傅,我主要是想问一下,咱们车间里的设备是不是都保存完好,可以使用。”
乔长生点了点头,说道:“我检查过了,电炉、配电柜、连铸机、轧机,都是好的,只要把油泥擦掉,稍微调试一下,完全可以恢复生产。”
秦海感叹道:“真不容易,咱们厂都停产十多年了,怎么还能保持这样的完好率?”
乔长生道:“这得感谢咱们的老厂长,他叫傅文彬。县里通知钢铁厂停产的时候,他让我们把所有的设备都涂上黄油,蒙上帆布,说这么好的设备,有朝一日一定还能拿出来用的。想不到啊,还真有这么一天。”
“是吗?这位傅厂长可真是了不起,他现在在哪呢?”秦海问道。
“钢铁厂停产以后,他被调到曲江农场去当场长,听说前几年已经退了。一直也没有联系,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乔长生说道,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留恋。
秦海点点头,说道:“嗯,等咱们恢复生产了,我们请傅厂长回来看看,咱们钢铁厂如果得以重生,他是最大的功臣啊。”
“那可太好了,这么多年没见,我们都挺想他呢。唉,要说起来,当年的领导都是好人啊,哪像现在……”乔长生像个寻常的老人一般发着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
“好吧,乔师傅,请你让大家找地方坐下,我全面地向大家了解一下咱们炼钢车间的生产情况,顺便也把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向大家介绍一下。”秦海说道。
第七十七章 技术可真不怎么样
秦海与工人们的交谈持续了两个小时,得到的信息可谓喜忧参半。
可喜的地方在于,喻海涛他们请来的这些工人,涵盖了炼钢、铸造、轧钢等几个关键环节,最多再请十几个技术要求不那么高的年轻辅工,就可以把一套炼钢流程走下来了。这就免去了秦海对技术工人方面的担忧。
除此之外,这些工人的工作积极性也是非常高的,喻海涛私下向秦海透露,他们向工人们承诺了每月50元的工资,这对于这些退休工人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当年工厂里一般工人的工资标准也就是六七十元,这些退休工人本身拿着一份退休金,如果再有每月50元的额外收入,那就是绝对的高薪阶层了。退休工人们都面临着孩子结婚、生子等方面的经济压力,一个个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有一个能够月入50元的工作机会,哪怕让他们卖老命,他们都无怨无悔。
让秦海觉得郁闷的,是这些工人根本就没有钢铁精炼的意识,对炼钢的理解仅停留在打开炉盖、投入炉料,然后通电、吹氧这样的水平上。乔长生是曾经到北溪钢铁厂去学习过一段时间的,还懂得一些看配料单、确定渣料配比、计算预脱氧剂用量之类的知识,但也是知之不详。其他的工人则索性表示自己当年就会按流程工作,什么炉渣、液温之类的东西,似乎听说过,但从来没有弄懂过。
“当年你们就是这样炼钢的?”秦海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人说的事情,他甚至怀疑大家是不是故意装傻充愣,以便能够少干点活。
乔长生看看自己的工友们,然后叹了口气,说道:“秦工,不怕你笑话,我们当年真的就是这样炼钢的。我在北溪钢铁厂的时候,看到他们炼钢很讲究,又是这样又是那样。可是我们平苑钢铁厂没这个技术,只能是依葫芦画瓢,能把钢水炼出来就行。”
“那脱磷、脱硫、脱氧、增碳,这些你们都是怎么做的?”秦海问道。
乔长生道:“我们请北溪钢铁厂的技术员来帮忙指导过,他给我们写了几个办法,我们就照着这些办法做。”
秦海道:“岂有此理,废钢成分不同、生铁含碳量不同,都会影响到具体的操作,怎么能照着几个办法一成不变呢?”
乔长生看看秦海,面有惭愧之色,却也不再辩解了。
宁默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爸当年就说过,平苑的钢根本就没法用,拿来焊个水箱之类的没问题,反正不漏水就行。用来加工零件就是渣,铣个齿轮,没等铣完齿就断了。为这事,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