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战士们呆呆地看着他,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陈大雷忽然语塞。
虽然不忍心,但是经过良久的思虑后,陈大雷最终还是声音发颤地说道。“天亮后,打起来的时候,大家谁都不要管谁。哪怕你身边的战友负伤了,战死了,你看都不要看他一眼。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理睬!你只管盯着面前的鬼子,一枪一枪的射击,直到把自己所有的子弹全部打光!那时候,你也可以歇着了。”
这仿佛预告自己未来一般的宣言,让所有人都不禁沉默下来。突然,一个战士哽咽了几声,忽然抱头痛哭。
听到哭声,旁边的战士立刻不屑地骂道:“哭个屁,熊包!”
陈大雷连忙纠正道:“不!能活到现在,我们大伙没一个是熊包,他只是忙得没工夫哭。现在,谁想哭几声,哭就是了。”
听到陈大雷的掩饰和托词,哭泣的战士狠狠拭泪,止住了哭声。
“想家了吧?”
“嗯。想!”
“那就睡一会儿,梦里头靠家近呵。”
那战士老实地答应了一声。稍顷,脑袋一歪,真的昏睡过去了。看到他睡着了,其他人也觉得眼皮愈加沉重,困意仿佛被传染了一样,逐渐流转开去,疲惫至极的战士们很快的,个个东倒西歪地入梦了。
眼见着身边的战士们迅速进入梦乡,毫无困意的陈大雷眼望星空,喃喃自语道:“唉,三道湾那边怎么样了?二雷还活着么?”
微弱的星光下,顺溜提枪在崩塌的工事里摸索,急声呼唤道:“排长、班长!排长、班长!你们在哪啊?”
四周一片死寂,寂静中,喊声显得那么生冷和突兀。
没有得到回答的顺溜开始一具具摇晃起战友的尸体,“牛二、小四、吴松山……妈的你们怎么都死啦!”
“排长、班长,我是二雷啊!你们在哪?有谁活着不?”摸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顺溜逐渐紧张起来,眼见着整个阵地一片寂静,他不禁再次呼唤道。
失望中,本以为得不到回应,却哪想,忽然从前面传来嘶哑的喊声:“陈、……陈二雷?”
听到喊声,顺溜兴奋地朝那个黑影扑去,一把抱住他道:“排长,你还活着?真活着!”
排长挣扎着站起身问道:“同志们呢?”
顺溜示意周围,悲愤地说道:“好像……都死了。没一个儿搭理我!”
排长大声反问道:“你说什么?”
顺溜有点恼怒地回答道:“死了。都死逑了!”
无奈,排长仍然不明所以地追问道:“你说什么?”
顺溜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排长,喃喃地说道:“都死逑了……排长你怎么了,听不见我说话?”
排长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伸手使劲掏起自己耳朵,先掏出泥土沫子,继之掏出一丝血痕。再后来,耳朵里忽然流出鲜血。排长呆立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低声说道:“我聋了……妈的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顺溜伤心地一把抱住排长安慰道:“排长,没事……你有我呢,我帮你听。”
排长感动地拍了拍他,继而看向周围战友的尸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严肃地说道:“二雷,看来战斗还没结束。司令员叫我们狙击四十八小时,现在还差二十四小时呢。”
顺溜使劲点头道:“明白。”
“敌人就在冈子下头呆着,天一亮他们就会攻击。所以,咱俩得死顶二十四小时,就是一整天。然后,司令员肯定会来接咱们回去!虽然我耳朵听不见了,但眼睛还好使,我还能打!”眼见顺溜点头答应,排长连忙安排道。
顺溜鼓励着说道:“你肯定能!”
可是稍一思索,排长忽然悲伤地说道:“就有一条,我听不见动静。打起来后,听不见动静就会犯呆,一犯呆就死得快。二雷你记着,我要是先战死喽,你自个儿坚守冈子。一定要顶到明天天黑!”
顺溜神色一黯,随后使劲点头道:“放心吧排长。”
满意地看到顺溜点头答应,排长再次关切地问道:“伤着没?”
顺溜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后,摇了摇头。
“今天你打得好,勇敢。明天还要继续努力。”见顺溜没受伤,排长欣喜地夸奖道。
顺溜得意地说道:“啥明天?我天天都这样!”
可惜排长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仍然自顾自地命令道:“二雷。现在的任务是,你要保存体力,睡一觉。不然明天没法战斗。现在你就睡,我盯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