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百森近在咫尺的象僧被狂风直抛起来,向西面跌出去,噗遁一声落在西屋顶上,稀里哗啦地踩碎了十几块青瓦,随即翻滚着落地。其余僧人还没来得及靠近火堆,便无法自控地后退跌倒,嘴里“哎呀哎呀”地乱叫着。
满地带着火炭的灰烬猛然间飞上半空,在张百森双臂急速挥动之下,拉伸成一条来势汹汹的怒龙,足有七米多长,以昏暗迷蒙的夜色为背景,景象蔚为壮观。
“去——吧……”张百森扭腰旋身,腾身而起,双臂向北推送,这怒龙也随即高飞,越过北屋顶上,远远地冲向茫茫夜空,一直逆风飞出三十几米,才哗的散开,纷纷扬扬落下悬崖。
象僧小声呻吟着,他这种伪装出来的疲态,只会更明白地告诉我,他是“假的”象僧。很明显,他在半空下坠的过程中,使用了很绝妙的“凌空千斤坠”的滑步动作,卸去了张百森的掌力,才轻飘飘落在屋顶。踩碎屋瓦的动作,更是他故意做出来掩人耳目的。
萧可冷放开双手,也意识到了象僧的怪异,低声问:“风先生,你在怀疑他是谁?”
“一个轻功非常高明的人,在你之上。如果不动用枪械,只怕留不住他。”我回答的同时,萧可冷己经预先挑开了手枪的保险桂,发出“咔嗒、咔嗒”的两声轻响。
枫割寺房舍连绵,黑暗的角落极多,只要对方存心逃跑,几秒钟内便能消失在茫茫黑夜里。萧可冷从我背后闪出来,装作满脸惊骇的样子,悄悄向西移动位置,从另一个角度,对象僧形成合围之势。
青砖地上一千二净,张百森的劈空掌功夫十分高明,即使在受伤之余,掌力还是雄浑之极。
他整了整衣服,向着骨灰消失的方向合掌深深一拜,然后大步向我走过来。
“风,邵家兄弟一走,我也该离开这里了。”他的国字脸上满是沧桑,再也没有了刚到枫割寺时的意气风发。当时力敌神壁大师和龙、象、狮、虎五大高手的时候,应该没想到会是今天这种颓唐结局吧?
“回尼泊尔去?”我试探着问。
“对,闲云大师告诉我,人世如棋,劫尽棋亡。这盘棋,我己经彻底认输,连可供打劫的劫材都没有,再留下去,就永远是江湖的笑柄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向北屋屋顶上望着,连连苦笑,眉心深深地皱起来,纹路深陷,像是高悬着的十几把缅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能战胜枫割寺的高手,却找不出暗杀邵白的凶手,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
“代我向巴奈杜大师问好,几年前路过尼泊尔时,曾在万人从中,听他宣讲雪域奥义,受益非浅。希望下砍有机会再到阿布热宫拜访他——”我向张百森伸出手,对这个结局也感到无可奈何。
张百森没跟我握手,而是双掌竖在胸前,屈起食指、中指,拇指、无名指、小指弯曲向上,合成一朵盛开的雪莲的样子,向我弯腰鞠躬。这种礼节,是“隐宗”中弟子离开师尊时的告别大礼,尼泊尔语中称为“安苦杰西克苦”,译成汉语叫做“莲拜”。
我大吃一惊,侧身闪开,急忙弯腰鞠躬还礼。不管怎么说,我的年龄跟辈分,都不足于承受任何人的“莲拜”,更何况是号称“大陆第一特异功能大师”的张百森?
“风,闲云大师到北海道来,除了寻找龟鉴川大师一起回雪域去参悟上天降下的圣谕,另一方面,他告诉我,与佛有缘的人就在枫割寺里——就是你。他在七世轮回里等待重新投胎时,便己经感知到了你的存在,从降生到能坐、能言、能走之后,始终用?潜听*?探测你的下落,最后终于在这里相遇了。”
张百森的脸上显出前所未有的虔诚,萧可冷在侧面己经听得愣怔住了,一会儿看着我的脸,一会儿目光又落在张百森身上。
“我“隐宗”门下,所有的弟子以悟性分等缓,而不像凡尘俗世里那些按出生年龄、入门先后论资排辈的门派。闲云大师曾说,从天山以北到雪山之南,说到悟性、灵气,可能再也不会有人超过你,所以,要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你去阿布热宫的“镜台”参悟,极有可能对“隐宗”日后的成长壮大,有无法估价的好处。在此,我代表巴奈杜大师向你——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发出邀请,完成了北海道的事之后,千万请来赴约,那是我们“隐宗”的荣幸。”
张百森又深深鞠躬,我急忙双手托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的大礼。
闲云大师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连请教的机会都没有,倍感遗憾,以后真的有机会再去西藏雪山之南,一定要想办法拜访的。
我很想对他说些安慰的话,可惜邵家兄弟的死,无论多漂亮的场面话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张大师,你是异能界的高手,必定也看破了生死,所以,还是把邵家兄弟的结局,当作上天安排的宿命好了,一路保重。”
直到告别离开,张百森再没握过我的手,脸上也不再有笑容。
萧可冷楞楞地看着他出了轮回院,蓦的惊叹:“风先生,你到底是不是地球人?我问的是“标准意义上的地球人?”
我是什么人,自己清清楚楚,别人怎么说都只是虚幻的理论定义,不能改变事情的本质。
象僧爬起来,双手用力捂着头顶,愁眉苦脸、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
我微笑着望着他:“象大师,这次邵家兄弟炼化的事,你太费心了。我会签张支票给你,在场的几位大师,见者有份,绝不食言。当然,这是我们的私人酬谢,今晚的事,最好不必让其他人知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