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张荀抱着没能死于战场上,却活活饿死的部下仰天长啸,“我对不起你们。”
眼见士卒们一个个饿死在眼前,张荀做了一个沉痛的选择,他心灰意冷的回到家中。
刚一开门,便有一个瘦弱的女子扑了上来,“郎君,叛军退了么?”
女子含着泪水,因担忧丈夫的安危,已有许多日夜未曾合眼,桌上还有她替战士们缝补的衣物。
张荀将她搂进怀里,其力气,就像要揉进骨血里一般。
“对不起…”只听得张荀在她背后轻轻道了一句。
女子先是一愣,而后便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城中已绝粮多日,“妾是妇人,不能帮上郎君,城中已经粮尽,就让妾用这一身血肉,来偿郎君多年疼爱之恩吧。”
说罢,她便伸手拔出了丈夫的剑,自刎于君前。
“不!”
张荀抬手,却没有制止,直到爱妾倒在自己怀中,他跪地痛哭,“我对得天下,却对不起你们。”
鲜血不断流出,女子抬起瘦弱的手,“不要…哭泣…”
“还记得…妾说过的话吗,妾…最爱听郎…君唱的…《垓下歌》与…《和项王歌》”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张荀作为文人,却不曾想一时的戏言,竟会一语成谶。
张荀痛哭流涕,却又无可奈何,他抱着爱妾的尸体来到了后营。
淮阳郡守许元见之,也将自己的奴童杀了,煮熟犒赏将士。
将士们分到肉食,眼中没有恐惧,而是纷纷痛哭,淮阳郡已到了食人肉的地步,却仍无外援。
“齐云,我给你三十骑突围,前往临淮,找到贺兰将军,请他派兵救援。”
张荀拍了拍雷齐云的肩膀,并将自己的佩刀给了他,明知希望渺茫,却仍然想要做最后的争取,“淮阳郡的存亡,就在你手中了。”
雷齐云知道责任之重,于是跪伏道:“末将一定拼死杀出。”
果腹之后,张荀遂令部将雷霁云率三十骑突围,求救于临淮。
雷霁云与三十骑兵抱着决心领命出城,叛军得知后,竟派出一万人马来阻拦。
“冲!”
士卒皆知,淮阳郡的存亡就系于他们能否冲出重围,众人直冲敌营,左右驰射,无一人怕死。
反观众心不一的叛军却因害怕而纷纷溃退,最终让雷齐云杀开了一条血路。
雷齐云带着麾下马不停蹄赶到临淮,素来喜欢骁勇之士的贺兰瑾明接见了他。
“叛军围城,淮阳郡告急,请贺兰将军速速出兵援救。”
雷齐云跪地磕头道。
贺兰瑾明得知雷齐云一骑当千之勇,很是欣赏于他,旋即亲自扶起雷齐云说道:“将军孤身至此,与睢阳断绝,而今已过去多日,淮阳郡是否陷落犹未可知,出兵还有什么用处呢?”
雷齐云拍着胸脯保证道:“齐云愿以性命担保睢阳没有陷落。”
见贺兰瑾明依旧没有要发兵的意思,雷齐云有些恼怒,“睢阳如果被叛军攻陷,那么下一个就是临淮,两郡如唇齿相依,将军作为大唐臣子,怎能见死不救呢?”
贺兰瑾明依然不肯发兵救援,并将雷齐云强行留下,又差人设下歌舞酒宴,宴请雷齐云入坐用食。
然而当雷齐云看到满桌的佳肴与酒肉时,却伤心得大哭,“我突围出来时,睢阳守城将士已断粮一月之久,张将军与许使君为了将士们不被饿死,还将自己的爱妾与奴童烹煮,现在我突围出来,一个人面对着这些酒肉,如何能够下咽,贺兰瑾明,你受朝廷之命,坐拥强兵,眼看睢阳陷落,而无出兵救难之意,这就是忠臣义士的作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