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功入剑舞虽然不能悟得剑舞精髓,却不至于让剑舞失传,甚至如今剑舞如此兴旺,也全靠了那位前辈。”
莫非此时已经想到了自己,自己尚未见过舞神像,便已经初探到了外功入剑舞的法门,莫不是自己是有天份的?难怪姑姑要带自己来舞剑峰,难怪姑姑要问自己那句话!
萧寒烟道:“我曾跟随师父上过舞剑峰,并在此闭关一年零三个月。我便是本届外功剑舞唯一的传承人。所以也是剑秀的宗主。”
萧寒烟看着神色凛然的莫非,一字一句道:“世人都不知道,历届剑秀的宗主,都是没有内力的。”
萧寒烟沉默了很久,看着脸色发白的莫非,很认真的第三次问出那句话:“你可愿意继承我的衣钵?”
第一八九章 这一夜,山洞,油灯,书
萧寒烟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和一丝期望,毕竟以外功入剑舞的人太难寻了。她从前在书信上听慕容云随提及莫非在宫中还时常练习剑舞,便留意上了。因知道莫非失了内力,那必定是要琢磨外力催动剑舞之道的,不知道能不能摸索到一些门道。昨日又听了湘妮的汇报,知道莫非在船上完完整整舞完整段剑舞,既然能不凭内力舞完整段,那必定是探索到以外功借助天地之力催动剑舞的初步法门。
因莫非纯粹是独自摸索,是以更加显得难能可贵。萧寒烟昨夜便有些按耐不住,私下去了一趟水榭花盈,因在院外看到众人欢宴,莫非也喝得有了几分醉意,便又悄悄退下山去,只静静等着莫非来访。本以为还要晚几日,想着莫非至少要先拜过七七门主和她正经的师父高宗主,才会过来她这里,哪里知道莫非竟然一大早直接来找她。她也是利落的,一问清楚莫非的情况,便带她上了舞剑峰,看了舞神像,看了玄铁剑,并且,连续三次问了那个问题。
……
山洞中灯火摇曳,昏黄不定。
此时,莫非面对萧寒烟的第三次问话,心中一阵激荡。虽然她对于成为剑秀宗主并没有什么野心,但能够以外功入剑舞,领悟剑舞真谛,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至于她皇妃的身份,实在不算什么阻碍,甚至还会让两家乐见其成——天家与七秀,自开朝以来便藤缠枝绕,纠缠不清。若是她能以皇妃的身份成为剑秀宗主,对皇家对七秀,都是极荣耀的事。
而且,从此以后,她便可以光明正大自由往来于七秀和皇宫之间不受拘束。既可以与李柚长相厮守,又可以过自己期盼的自由随意生活。
可是,若她今日答应了萧寒烟。便意味着,必须放弃复仇。
莫非只觉得头开始痛,脑子里一个声音跟她说:“左右议政王已经死了。天策府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当年杏花村血案的凶手都有了应得的报应……除了和穆太后和闻书香的祖父。她已经中了寒毒,即便活着,日子也不好过,自己是不是应该为长远计,干脆让那老太婆再多活几年?”
这时,莫非脑子里另一个声音跳了出来:“不!她才是罪魁祸首,若让她活着。杏花村无数冤魂如何安息?至今依然杳无音讯的小牛哥哥也不会原谅你的!更何况,若不将那老太婆逼入绝境,如何逼问她那老相好。闻家那个老头子的下落?”
莫非猛的摇了摇头,静默片刻。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萧寒烟见莫非神色一阵变幻不定,此时终于露出了淡然而平静的笑容,知道莫非已经做出了决定。十几年如一日织布修行心境,许多年不曾喜怒形于颜色的萧寒烟,这时候竟然有些紧张,继而自嘲一笑:看来自己的剑心还不够通明,竟还是被外物贪念所动,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等待答案,若是莫非拒绝,自己的剑心只怕也会受到影响。
萧寒烟手指挥动,捏了个剑诀,抑制住心中的期盼,恢复淡漠平静的神情,唇角亦浮起一抹笑,温和看着莫非,等待她的答案。
莫非醒过身来,收拾了面上的笑意,起身跪在萧寒烟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姑姑,莫非不孝,只怕再不能唤您一声师父了!”
萧寒烟见她郑重跪下,便已经猜到了答案,纵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莫非亲口说出,依然忍不住淡淡失望。毕竟,外功入剑秀的人才太难得了,更何况她甚至莫非是心志极其坚定的孩子,又吃得了那份苦。只是,虽世事不能尽如人愿,萧寒烟仍然有些不甘心,略略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不后悔?”
莫非道:“莫非始终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担当。莫非虽为女子亦不例外。有些事,莫非必须承担。是以,是在没有能力再应下剑秀宗门的重任。请姑姑见谅。”
萧寒烟心中虽有遗憾,但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起来吧。”她自己也站了起来,缓缓走出山洞,不发一语,只朝山下走去。
莫非本跟在她的身后,萧寒烟突然停住脚步,望了一眼暮色中已经有些看不真切的舞神像,淡淡道:“你既然上来了山,便帮姑姑打扫一下石屋和山洞吧。让姑姑今次也偷个懒。”
莫非一愣:“打扫?”
不等她回过神来,萧寒烟已经重新举步往山下走去,一面走一面道:“石室的大缸里有米有面,饿了便自己弄些吃食。天色不早了,打扫完便在此留宿一夜吧!”
莫非更是吃惊,心中已经有些猜到了萧寒烟的意思,只是不敢确定,连忙躬身应了声“是”。
萧寒烟以固定的节奏和步伐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莫非却听见萧寒烟温和而平静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平淡,仿佛自言自语,“若是能执玄铁重剑舞完一套最基本的剑舞动作,便算是出入门槛了。可惜我当年被师父关在此处闭关,也费了三个月时间才做到。因此还写了详尽的心得笔记呢……”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凝聚片刻便渐渐消散。
莫非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萧寒烟的用意,心下感动,眼眶一热,只朝着下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待见不着萧寒烟的身影,莫非才朝石屋走去。石屋和山洞其实都还很干净,根本没有打扫的必要。但莫非还是在门后拿出一个水桶,接了山泉水,又找了块抹布,仔仔细细的将石屋和山洞打扫了一遍。见天色不早,便舍不得浪费时间做饭,只提了一壶水,直接进了山洞。
莫非先是走到玄铁剑面前,静默片刻,便伸手去执剑。
纵是早有心理准备,莫非依然被玄铁剑的重量吓了一跳,这样不起眼的一柄剑,少说也有上百斤,莫非莫说要执剑而舞,单单想要拿起,也费力得很。
莫非不由有些泄气,自己只有一夜时间,想要执剑起舞已是极难,更何况要舞完整套!
莫非觉得光线有些暗了,有些郁郁的挑了挑油灯,忽然心念一转,想起萧寒烟所说历代祖师爷的心得笔记,必定有些助益。便提起油灯,走到书架旁,细细看去。
书架从左到右,左边还有竹简,再往中些便是帛书,也有绢书,再往右便是纸书,纸张是浣花笺、磁青纸、金笺不一而足,装订方式也是从偏左的蝶装到靠右的线装。从这样的陈列,莫非很轻易的判断出,书架上的书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越往左的书越古老。
莫非随意从左手边抽出一册竹简,打开一看,当头写着几个大字:《剑器舞之初探》。
莫非将竹简放在地上,搬了个蒲团到书架跟前,将油灯放在书架前一块平整的石板上,便看了起来。才看了些许,便被竹简中的内容深深吸引住了,一时难以自拔,直到一口气将整卷竹简看完,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一面揉着发酸的手臂,一面埋怨竹简果然不是容易看的。不过收获却是极丰富的。
竹简中有些内容,在初入剑秀时,剑秀供奉给弟子们上理论课时便讲过,只是和竹简中的内容又不尽相同,更是完全没有提到外功剑舞的概念。莫非猜想大约是哪一任宗主择有用的抄出去作为教案的,又怕弟子们胡思乱想,所以干脆隐了外功剑舞的秘辛。莫非此时看到原版,只觉得自己心中诸多疑团都豁然开朗起来。
思忖片刻,莫非将竹简放回原来的位置,又走到书架左边偏中的位置,取了一本缣帛制成的帛书。之间封面上题着《上古剑舞谱抄本》几个大字。
莫非心中一动,打开一看,厚厚的一本帛书,里面竟每一页都画满了格式图样,皆是剑舞的动作,旁边还配有详细的注解。莫非两忙快速翻看了一遍,还未看完,心中已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从起势到收势,便是一套完整的剑舞。这本剑舞谱中竟然记录了多达上百套剑舞,从易到难,层层递进,而书中所画蝶衣纷飞的女子手中所执之剑,看样子却正是玄铁。
莫非看得心驰神往,若自己也能舞出书中舞姿,那该是何等样的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