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樱道:“现在还不清楚。”
“那你就快点回去,”杜子君给她身上拍了一张飞翔符纸,“池青流是负责营救疏散犯人的主力,他要是不稳,那环就得垮。这有我看着,你去帮他!”
“行。”秦樱稳了稳心神,也不多话,当即裹挟着满身的冰雪,如一只尖啸的白鸟,自天际猎猎划过,带领洪水一同朝集中营坠落。
千倾狂澜的雪色烈马落下它们的铁蹄,带着无可匹敌的自然伟力,与这座德意志第三帝国的科技结晶悍然相撞,爆出轰天的雷霆之声!
铁丝电网瞬间冲垮,高墙撼动,焚化炉的火光与青烟亦熄灭了。失去了人鱼的心脏,整片大湖的水力统统犹如失了阀门的暴雨,它们凶恶似龙,在大地颤抖的巨响中冲击着集中营的主体建筑;又无孔不入似烟,从每一处缝隙中不可阻挡地渗透进去,淹没了营房,淹没了军队驻扎的居所,甚至淹到了指挥官的办公室,那象征着最高权力所在的地方。
事发之际,菲利克斯正好就在广场布置这一切,骤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巨大回响,他当即转过身体,机械瞳孔层层聚焦,对准了远方暮色中的漫天雪白烟雾。当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的时候,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回头竭力怒吼:“疏散!疏散!所有人躲进掩体——!”
他说的“所有人”,自然不包括被电网围在中央的犯人,士兵立刻无条件的服从了他的命令,然而寻找掩体也是无谓的挣扎了,海啸般的大浪不分你我,不分善恶,在下一个瞬间席卷了一切,把世界吞噬在恒久转动的漩涡中。
闻折柳计划的第一步,成功完成了。
十来年的经营与蛰伏,拥有压倒性力量的独裁者,以及战争和军队驻扎的峻厉背景……这座集中营早就形成了它自己的运作法则,一如一个森冷、严苛而残酷的小世界,仅凭人力,是很难对它造成什么破坏的。但自然灾害就是用来直接毁灭集中营的上帝之手,让所有归于混沌,让纳粹的枪支与火药都失效,让体内留有人鱼血的犯人能够快速适应,不至于马上丧命的洪水,便是最佳选择。
“干得好。”闻折柳站在阴冷的地下实验室,身边是连绵不断的尖叫和怒吼,人们匆忙地跑来跑去,碌碌滚作一团,唯有他是平和的孤岛,安静地立于乱流之中,“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吃得住?”
“还好,没什么损伤。”杜子君轻描淡写地说,“你那边呢?顾西被阴了,你就应该先瞒着池青流……”
“嘘,嘘,”闻折柳轻声说,“他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更何况,我们也没什么资格瞒着他。顾西我会想办法救回来的,你自己注意安全。”
杜子君顿了一下,道:“你接下来是要?”
“守株待兔。”闻折柳逆着人流,冲迷宫的位置抬腿走去,“他们既然已经帮我们把圣修女打包好了……你是要自己先带走,还是等我们过去一块汇合?”
“狗屁的带走,”对面嗤笑一声,“等你们吧,水势还要有人控制。”
闻折柳关掉了杜子君的通讯频道,他现在只是想念贺钦,担心他会不会在这场骚乱中受伤。
“宝宝的心情很好?”贺钦的声音忽然出现。
闻折柳讶异道:“哥?你不是……你不在地上?”
“你哥是被削弱得很惨,但也没有惨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份上吧?”贺钦笑道,“囚牢里的人都失去知觉了,我可不是医生,没法帮他们治疗的。”
闻折柳放下心来,能把狱卒全部揍到失去知觉,而又不至于失手让他们丧命,这比单纯一边倒的杀戮还要难。看起来,贺钦怪物般的战斗力仍旧保留着。
“那就好。”闻折柳轻轻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担心你……”
“担心我干什么?”贺钦的语气也沉稳下来,“你做得很好,宝贝,足以让我为你感到骄傲。”
闻折柳道:“只是,这次的时间拖得太长了……”
“不长,这就是刚刚好的程度了。”贺钦道,“我还等着你来救我呢,小王子。”
地下实验室正在爆发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尖锐警笛,洪水现在还不曾入侵这里,但在经历了不算蛮长的跋涉后,集中营另一侧的高墙阻拦住了大水继续往山下奔流的道路,长此以往,湖水把这里吞覆,也仅是时间的问题了。
成群结队的偃兽在沸腾翻涌的水底来回游曳,拖走那些来不及从洪水中逃跑的囚犯,把他们拖上屋顶,如果有转化在即的犯人,就由随后赶到的秦樱依次喂给他们解药。党卫军用来镇压的枪炮都在浪潮的浸泡中失灵,火药也被冲得一塌糊涂,犯人们似乎意识到,那个神秘传言许诺给他们的自由时刻已经到了。一时间,大部分犹太人皆在奋不顾身地往实地上挣扎,与党卫军之间厮打和叫骂声在太阳落山之后的夜晚沸沸扬扬,搅得混乱不堪。
大浪似乎已经逐渐平息,万吨的湖水压着实验室的入口,令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唯有指挥官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周身的军服在瞬间裂解成无数碎片,金属色的手臂亦化作千万条飞旋的刚钻,朝地底猛地钻了下去!
地下的众人都听见了这惊天动地的响声,实验室的最深处距离地面足达百米,浅一些的地方也有几十米,仅凭个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从地面硬打到这里。然而,指挥官却做到了,他的身体就是一根无坚不摧的锲子,足以支撑他直钉到最后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