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猎物,而游女成了嗜血的猎人!
鵺已经不自觉地呲着獠牙,戒备地亮出了利爪。
“干嘛做出那副惊讶的嘴脸?世上的奇闻,不就是由各式各样的巧合构成的么?就像有人擅长茶道和花道,有人则擅长歌唱和舞蹈,”杜子君的声音低沉肃穆,缓缓将谢源源亲手为他接上的乌黑长发挽起。鵺和入内雀警惕地看着他,不是错觉,当真有裹挟着雪絮的朔风从长廊上刮起,“而我所擅长的……恰好是打鬼。”
入内雀脸色骤变,巨大的威压,杜子君拔出身后用来营造风雅气息的细竹,已然朝他的面门上霹雳斩下!
“我叫……五岛江雪。”杜子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双目放射出凛冽无比的寒光。冷热宛如夏与冬的激烈碰撞,从入内雀猎猎飘扬的羽织下吹起,冷的是比万古雪山还要酷烈的杀意,热的是因讨鬼而沸腾的血温,“记住我的名字,在因争抢女人而打扰我的睡眠的那一刻,你们就已经做好以死谢罪的准备了吧?”
……到底谁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准备啊!入内雀想要大喊,但他说不出话,除了要用妖力抵御这比名刀神剑还要锋利的竹枝之外,更多汹涌澎湃的吹雪从杜子君的衣袖中浩浩荡荡地喷了出来,甚至淹没了他的脸。
——谢源源扛着吹风机和制冷机,将整条走道席卷成了冰雪的世界!
鵺浑身的肌肉如铁块一般隆起,他厉喝道:“区区一个座敷持,也敢以下犯上吗?!”
他只能说出座敷持的名号,因为扬屋里最低的游女头衔就是座敷持,而他在这之前从未见过杜子君。
竹枝在空中抖出嘹亮的裂响,杜子君反手在入内雀脸上扇了一耳光,同时一鞭就将他抽飞了出去,向后撞在幸子的门上,吓得那艳丽鬼女猛地后退。
杜子君回头看着他,吹雪如飞絮,从他的飞扬的白袖下卷向远方。即便高阶道具都被这个世界的规则锁了,可玩家的身体属性依旧保持着最巅峰的水准,抽几个鬼还不是轻轻松松?
“闲来打苍蝇……”杜子君勾出一抹冷笑,“……忽起杀尽苍蝇心。”
鵺的脸色因为这句俳句变得极其难看,他沉声道:“你是雪女一族?”
杜子君一振竹枝,反问:“怎么,要求饶?”
鵺握紧双拳,厉声说:“因为我不杀无名之辈!”
竹枝带起凛冽的风声,杜子君的身影蓦地消失在了风雪之中,鵺鼻翼一动,当即回身一拳,与劈下的竹枝悍然相撞!
两股强大的力道相冲,竹子不堪重负,登时碎作万千溅开的残片,谢源源的身影同时闪现在杜子君身侧,他五指如飞,成型的碎竹在指间一收一放,刹那切割开风雪,从四面八方转动着射向鵺的双目。
这是香取神道流的手里剑术,是贺钦教给他的刺杀手法。香取神道流刀法最具特色和代表性的动作之一就是血振,这种由号称“生涯无败”的剑圣冢原卜传所独创的振剑术,兼备攻守合一的特点,旋转振动刀锋上的血时,刀尖亦是正对敌方的,随时随地能够再次发难。因此香取神道流的手里剑术也带着这样的特点,旋如疾风,锋芒永远对准敌人的弱点。
两个人同时应敌上位鬼怪鵺,成功将他迅速逼退,步步退向幸子散茶的门前。杜子君变手成拳,连续与鵺对拳数十下,最后一拳轰开雪花,鵺闷哼一声,在结冰的地板上后滑了好几米,嘴角一缕黑血。
周遭一派死寂。
杜子君负手而立,雪色的振袖和打褂在风中飘扬。此刻他有点庆幸为了吸引客人,吉原的和服都经过改良,下摆还能宽松地荡开,否则要真像良家那样绑得紧紧的,这会只怕早就撕裂了。
不远处,前来维护秩序的鬼影武者站在原地,也不打算上前干涉,这便是黄泉之国的特殊之处,正因为这里的居民都是以强者为尊的鬼灵,所以即便游女和客人打起来,他们也不会立刻就处罚游女,而是要等待争执的后果。
显然,五岛江雪以一己之力打退了两名上位鬼,胜负的结果已分,他们没有惩罚扬屋游女的理由。
倒在地上的入内雀和捂住胸口的鵺惊魂未定,内心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
妈的,我来这是玩女人的,如今快被女人给宰了又是怎么回事?!
局势如此,求饶未免太过屈辱,硬拼好像也显得丢脸至极……朱红典雅的长廊尽是残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幸子散茶早已躲进了屋内,并且竖起不接待客人的屏风。
杜子君再上前一步,二鬼的心中齐齐一凛,就在这时,一旁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拍手声。
一直紧闭着的门徐徐打开了,明明没有人推,它滑动的速度却又轻又缓,仿佛优雅的佳人倚门而立,用自己袅娜的腰肢抵住了它。
谢源源打开门,然后迅速滚了进去,拉出一台小型暖风机。
“桂殿迎初岁,桐楼媚早年。剪花梅树下,舞燕画梁边……”一个声音轻轻地叹息,“如此春光明媚的清晨,怎可任由隆冬的寒风肆虐?”
外面围观的鬼都愣住了,番头新造、游女、同为客人的鬼怪,还有不曾离去的鬼影武者,无不呆立当场。
何等多情的吟咏?沙哑缠绵,宛如良夜漫长之后,年轻的武士披挂露水,即将佩刀远行,依稀的晨光从天际漫射,寒冷的水雾在草丛间氤氲,这时他深爱的女孩从楼上探出头,长发披散,素白的小衣凌乱,她伸出温热光软的手臂,向自己的情郎告别,于是武士眉目间的肃杀消融了,他松开刀鞘,也朝他的女孩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