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知瞪了那鱼许久,才意识到问题:“不对。鲤鱼不是黑鱼,没有牙齿,如何伤人?”
“错了,鲤鱼有牙,只是生在喉咙里。”
封如故问,“敢问关二山主,何时会拿自己的喉咙咬人?”
关不知睁大眼睛:“我疯啦?”
“巧了,就在昨夜,饮过青阳山泉水酿过的酒,我家大师也疯了。”
封如故一点头,一指如一所在偏殿,颇委屈地揽功上身,“若不是有我在旁纾解,青阳山的其他人怕是要倒大霉,寒山寺的声誉便也毁于一旦了。”
关氏兄弟听不出弦外之音,却听得出情形凶险。
而封如故用一句话,让二人背脊寒意直升于顶:“百鲤池内,近来常有鱼平白无故地死去吧?是从多久前开始的呢?”
……水中,是何时开始有毒的?
近来,山中互诘斗殴之事频发,日日闹个不休,昨日还有一名弟子酒醉,同另一名弟子一言不合,拔剑欲斗,幸亏被几名同门拉开。为免生事,关不知下令将他们各自关入一间空房,到现在二人还在禁闭之中。
关氏兄弟只当是暑气难当,惹人心浮气躁,才会有此异动……
关不用如芒在背,霍然起身:“云中君,我这便去封锁水源,再查点山中弟子,定揪出那幕后黑手不可!”
说完,关不用拔足便走,却被封如故横伸出去的腿绊了个踉跄。
“干什么干什么?你揪什么黑手?”
封如故继续摧残剩下那点没剥壳的龙眼,“下过棋吗?抓了小卒,惊了总帅,等着对手过了楚河汉界,拿炮轰平祖坟吗?你家刚断奶的侄子教你这么下棋的啊?”
关不用心急如焚:“可我家弟子——”
“你要为他们伸冤,得伸对人。”
封如故闲闲剥着龙眼,“青阳山夜有门禁,‘过戌不出’,可对?”
关不用与关不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昨夜封如故早早歇下,他们也未曾向他提过青阳派有“过戌不出”的规矩,他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封如故拣了颗龙眼,尝一尝甜味浓淡:“你们的门规就刻在门口石柱上……第十五条吧。——我说,你们自己都忘啦?”
关不知虽是厌恶封如故那点腔调,却也暗暗佩服封如故胸中乾坤。
至于从建派以来从未遇见此等大事的关不用,被封如故三言两语带靠着,已在无形中将他视为主心骨:“云中君,您继续说。”
“幕后之人意欲谋我性命,见我自投罗网,定是喜不自胜,设网布局。我来时,叫你们召回全部弟子,便是要告诉那幕后之人,我已到来,也好叫山中弟子无一遗漏,不论真假,全部归位,一个也难逃。”
封如故自语道,“让我做瓮中之鳖?看我做你们爹。”
……他昨日的招摇,竟是为此?
关氏兄弟都瞧着他,就连常伯宁也笑微微地看他。
前者一是哑口无言,二是等他拿个主意,后者只是喜欢他说话时的样子。
封如故继续道:“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不过是等我发疯,闹将起来,阖山大乱,他们便可功成身退,趁乱而逃,待我杀了你们兄弟,杀了我弟子,再以‘幸存弟子’之名,向外控诉我封如故狂性大发,心已入魔。青阳派全山尽墨,血流旷野,正好供那幕后之人修炼。一箭三雕,想得倒美。但我昨夜没有发疯,青阳山一夜太平,他们可能此时还在纳闷为何呢。”
关不用隐隐想明白了一层:“……所以,云中君才假称自己中·毒?”
“什么话?”
封如故说,“我早毒入膏肓啦。”
关氏兄弟自然以为封如故这是在玩笑,常伯宁的笑意却淡了些。
世人皆以为云中君嬉笑怒骂,狂浪成性。
可他句句真心,无人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