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说了,多出来的盐,他以比市价高两层的价格收。你们自己算算,平时咱们偷摸把余盐卖给那些私盐贩子,能换银换粮几许?现在又能换几许?这是我们的机会,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这一次,所以大家坚持住喽。那些人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还怕他们?”
村头,一个黑脸身形壮实的汉子,正站在盘铁上对下面人训话。
这些个灶户们长年累月在日光下暴晒,个个黑得见牙不见眼,却也个个壮得像头牛。
“牛哥说得对,咱不怕他们,不就是干仗吗,咱们跟他们干!再说还有县太爷在那儿,县太爷可不是他们一路人,事情如果闹大,县太爷肯定会给我们做主,所以不要怕他们,他们不敢闹大,就是吓唬咱们!”
“对,大家可都想好了,是吃香的喝辣的,盖了瓦房让老婆孩子不用风吹雨打,还是吃糠咽菜,住这种破草屋,每次下雨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咱们不怕!不就是玩命吗,咱们跟他们玩!看是他们的命精贵,还是咱们的命贱!”
“跟他们干!”
见把大家的士气鼓舞起来,叫牛哥的汉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
相同的场面,同时也在很多地方上演。
那些大户富灶们眼见受了阻,情急之下打算从佃地之人身上下手,却突然发现以前是群小绵羊的灶户们,突然变成了狼。
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点,他们态度罕见的强硬,甚至一言不合就翻脸动手,或是动不动就上升到朝廷律法、县衙公断之类。所以说人性就是欺善怕恶,以前觉得这群愚民又蠢又笨,只配被人鱼肉,突然鱼肉开窍了,让许多人都无所适从。
当然也有矛盾激发动上手的,各有伤亡。
事情闹大,出了伤亡的案子,盐场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由地方官府审理,范晋川亲自出面处理,自然是大户不占理,下面动手的人都被抓进大牢,上面谁指使的也没放过。
一时间整个泰州风声鹤唳,都知道这是天变了。
“方师爷这一招釜底抽薪厉害!”勾庆道。
可不是厉害,如此一来就等于一举改变了整个泰州的局势。
其实方凤笙完全可以不用做得这么复杂,可她偏偏绕了一圈将地赁给那些贫灶们,等于是将这些人全部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就算那些不服气的大户们再想出什么幺蛾子,也得掂量掂量能否犯得起众怒。
毕竟有能力佃下地的,就不可能是普通的贫灶,最起码在贫灶中是数一数二,凝聚力极强的。方凤笙此举等于给自己找了一帮打手,所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事完全不存在。
凤笙笑了笑:“当不得勾巡检如此夸赞,我以为这是您能预想到的,毕竟就算我们合作,也得我把障碍都清理掉,不是吗?”
这是实话,以勾庆的为人和心机,从他答应与凤笙合作开始,其实就是个试探的过程。他居高临下,坐等着凤笙展现自己的实力和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