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暗,翩飞的纱幔间只有一道身影。
暮阳果然等到了来人。
“我该唤你应离,还是尊主?”
“呵”,黑暗中,男子轻轻一笑,“许久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怎么,不怕我了?”
暮阳不为所动,依旧平静地望着漆黑的院落。
紫苏难得好脾气,绕过纱幔,来到她身边,负手而立,如同上位者审视着世间。
“我千算万算,竟算漏了一个慕清风。”
听到“慕清风”三个字,暮阳漠然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她不相信江肖宜的话,可是尊主的话,她迫切地想知道。
“你把慕清风怎么了?”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像以往那般顺从,落在紫苏耳朵里相当不受用,甚至不悦。尽管紫苏知道她以前的顺从都是装出来的,可是他更喜欢原先温顺的暮阳。
“寒笙,你到底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紫苏的声音更冷,“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慕清风是怎么死的。”
一句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话语,却透着森森寒气。
暮阳却忘了害怕,只一句“慕清风是怎么死的”足以让她手脚冰凉。
“听说,上过战场的人最怕攻城。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城头落下来,根本无处可躲。万箭穿心,那是多么悲壮的死法。”
“我命人在箭矢上涂了油,点上火,一沾上人体就会迅燃烧。寒笙啊,你没瞧见,慕清风那万箭穿心浑身是火的模样,直到他坠入上阳河,河面上还丝丝冒着烟呢。”
紫苏的话于暮阳,一字一句犹如万剑诛心,几乎站不稳。紫苏好心地扶了她一把,又递给她一封信。
她屏息展开信,指尖微颤。
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心口处仿佛被人重重剜了一刀。
——边关不宁,君可归矣。
“原来,是你中途截取了我的信!”暮阳昂着头,目光含恨。
她就知道,以慕清风的性子,若是看了信,他便是无论如何也会活着回金都见她一面!
紫苏闻言勾唇冷笑,无声承认截信的事。
“我本想留他性命,甚至想过玉成他与你的好事。我做了那么大的一个局,命你一路西行,引他去西域宜婪,怎料他如此不知好歹!他说,倘若天下大乱,以你暮阳坊主的性子,必是只想在乱世中独善一身,他自当倾其力以相护。哼,当真愚蠢。”
此刻,暮阳的脑子纷纷乱成一团,她艰难地消化着这些话,猛然间,她想通了一件事。
“你引我诱他去西域,是想利用他先斓瓴皇室遗孤的身份!”
紫苏今夜没有戴面具,不同于应离的恭敬温顺,现在,他面目冷鸷地瞧着面前女子,抬手抚上暮阳的眉眼,尽量表现出温和。
“你我是世间最相似之人,为何我能看清世间情爱,你却不能?寒笙,回来吧。”
暮阳毫无怯意地与他对视,也仿佛带着审视,像在研究他眼底深处的意味。
良久,才道:“你真的孤独太久了。你觉得我应该和你一样,如果不是,你也想拉着我陪你。所以你宁可毁掉慕清风这颗棋子。”
闻言,紫苏眸中神色大动。
暮阳依旧不怕死地,带着点同情和怜悯,对他说:“一个人孤独很寂寞,两个人孤独至少能聊表慰藉。紫苏,你真的太孤独了。”
“呃……”
手掌蓦然扼上咽喉,暮阳艰难地呼吸,眼中依然毫无惧意。反倒是紫苏,像是被人说破心事而恼羞成怒。
“你……你……不会……杀……我的……你杀……杀了……我……世上……就……就……只剩……剩下……你……一个……人……了……”
“对!我不会杀你!我们才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紫苏松手的刹那,猛地将暮阳抱进怀里,低头,一口咬在暮阳的颈间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