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裴朔雪后背也抹得差不多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让忍冬去帮那两只冲洗干净,忍冬看着多出来的小貂没有多问,蹲在溪边将两只毛绒绒都搓洗干净,裤脚都湿了。
他刚松了手,手下两只像是商量好一般,甩着身上的水珠,忍冬下意识撇过脸去躲,正撞见裴朔雪在穿衣。
明明一套素白的衣裳落在他的身上却像是覆上一层月光似的,整个人围绕着说不出的华光,侧过来的脸轮廓分明,琥珀色的瞳孔中依旧是淡漠的神色,低低瞥了一眼忍冬,问道:“你不洗吗?”
忍冬遥遥头,跟裴朔雪比起来,他那二两肉的小身板实在太难看了些,他本能地不想在贵人面前露出短处。
裴朔雪也不多问,打了一个哈欠,自顾自地往自己房里走,不轻不重地落下一句,“你也回房早点睡吧。”
狸猫依旧叼着小貂进了屋,从柜子中扯出一块布,叼到蒲团上自己滚着擦身子。
裴朔雪坐在床头正准备挑灯,就见门口探出个小脑袋。
忍冬不敢看裴朔雪,握住门框的手微微收紧,迟疑了半晌,才道:“我睡不着……”
“所以你是准备在外头站一晚上?”裴朔雪挑了挑眉。
“贵人……是不是明日就要走了?”忍冬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原来早就听到了,还挺能忍的,裴朔雪心中暗道。
“是。”裴朔雪觉得有必要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带着你。”
忍冬咬着唇,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
“但是我可以给你找个人家,让他们收养你。”裴朔雪盘算着他手中的银钱,觉得足够找一户人家收养忍冬。
忍冬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管他欠着的因果是不是宋明轩,不管宋明轩是不是想要他抚养忍冬,裴朔雪都无比确认一件事,他不会把忍冬带在身边。
这个孩子再这么听话乖巧都不能抹去他是一个弱者的事实,弱者本身对于裴朔雪来说就是一个累赘。
他没必要拖着一个累赘。
作者有话说:
(现在)裴朔雪:我不需要一个累赘。
(以后)忍冬:师父!
裴朔雪:哎!这儿呢!(真香)
第10章入蜀州
离开扶桑镇已经十日有余,眼看着就要到蜀州地界,裴朔雪看着马车上三只围着自己熟睡的崽,还是没想通自己怎么就让忍冬跟了过来。
当时忍冬确实在他门口守了一晚没睡,裴朔雪也只当没看见,之后他带着两只毛绒绒出了昭明寺,准备在镇上雇一辆马车,忍冬就隔着十几步远的地方远远跟着,他们上了马车,那什么都没带的崽子还跟着,直直跟到快要出了扶桑镇郊外,忍冬分明已经跟不住了,还追着马车跑。
一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频频往这儿探看,甚至还有以为裴朔雪丢弃孩子上来说和的,小忍冬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就只是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
裴朔雪不想被人围观,带着人上了马车,想着沿途要是遇上合适的人家就把他放下。
将近一天一。夜没睡的人上了马车没过半个时辰就直点头,可他还是怕裴朔雪趁他睡着将自己扔下去,一直忍着不睡,小鸡啄米似地在马车壁上磕着。
最后还是裴朔雪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一只胳膊抱着,忍冬才放心地睡了。
一路上,裴朔雪再三和他强调遇到合适的人家就把他放下,忍冬既不点头也不拒绝,只是默默地替他叠好马车上的被褥,茶水吃食都捧到裴朔雪的嘴边,懒得他动都不需要动一下。
之前狸猫也脖子上挂着荷包替他去跑腿是常事,可它变不成人,能做的十分有限,时不时买回来的东西上还会落两根毛,忍冬就不一样了,聪明又乖巧,他都不用说话,有时一个眼神忍冬就能知道他是渴了还是困了,样样都打理得服服帖帖。
裴朔雪有个娇惯毛病,他是有些晕马车的,并不是身体上不能接受马车的颠簸,完全是心理上想到要坐个十几天的车,整个人就犯懒得不行,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大爷似的在马车上躺了两天,裴朔雪被忍冬养得更是脚都不沾地,心中舒坦极了。正是阳春月,马车里那两只毛茸茸又是掉毛的时候,全混在马车中裴朔雪又避不开,都是忍冬每日细细地替他拣了床褥上的毛发,睡着日日都清爽。
偷着这点懒,裴朔雪每次遇到合适的人家时,总想着再留忍冬一日,用下面还有更好的人家说服自己,稀里糊涂地就带着人到了蜀州。
他心中鄙夷自己的定力,没再提要把忍冬送走的事,忍冬也聪明地不说,两人就当是没这回事,隔着一层心事,日日也处得融洽。
到了蜀州,裴朔雪也没急着去打探,先是找了一家离奇珍阁近的客栈住下。
开房的时候,裴朔雪理所当然地要了两个房间,想着他和忍冬各一间,剩下的两只愿意窝哪儿睡就窝哪儿。
一直在路上言听计从的忍冬抱着小貂,眼巴巴地拉了裴朔雪的衣角,仰头道:“我想和贵人一间房,我可以打地铺的。”
裴朔雪现下暂时没有送走他的心思,可也知道忍冬还是怕自己跑了,思量再三,觉得黄鼠狼进了蜀州地界之后确实有些蔫蔫的,生怕它暗中又做出什么事来,而忍冬这一路上似是极喜欢这只小貂的,经常抱着。这么想着,还不如全在一间房里有照看,多一个孩子也占不了多大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