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直线坠落,划过燕骝的身体时,我还有一丝知觉,我拼力伸出一只手抓住马镫,几次咬牙,终于翻身上了马背。
俯在颠簸的马背上,感到热流不断从肩头渗出,仿佛所有的精力都随之而走,身体中空荡荡的,我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第四章 恩重情薄
方才的凌空一跃已是我的极限,只要他们追上来,我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我拼命一挣,没能直起身子,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肩头又涌出一股热流,全身因失血抖得厉害,脑中也恍惚起来。
我再无力指挥燕骝,索性放弃了努力,任由它乱走。
身后蹄声响起,是他们追来了吧?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惶急,只是觉得有些冷,仿佛追在我后面的只有那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
算了,听天由命吧!我手一松,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一路上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察觉自己仍在密林中穿梭,侧耳细听,除了燕骝的蹄声周围并没有特别的声音,我心中升起一线希望,慢慢睁开眼睛。
天还未亮,周围树木都笼罩在一片青色的晨雾中,我正想庆幸自己脱险,一条带着露水的枝叶在身上扫过,我顿时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更糟糕的是,这一扫仿佛让所有的伤口都醒了过来,尤其是背上中箭的地方又渗出了不少血。
疼痛变本加厉向我袭来,不一会我全身衣服就像被水洗过一般,本来已干的血迹被汗水浸透,散发出阵阵的血腥味。
恢复意识也未必是件好事,我懊恼地想道。
忍着痛摸到马缰,向后一拉,燕骝停了下来。费了半天力,我总算坐直了身子,小心地顺着马背慢慢往下溜。
脚刚一着地,我便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失血太多了,浑身软绵绵的,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袭来,再看看我身上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不是我小看自己,照这样下去怕是不等追兵袭来我就要捐尸荒野了。
我不由轻轻苦笑,没想到叱咤风云的越凌王也会落到这般田地,丧家之犬般被人追着乱跑也就算了,如今还像软脚蟹一样坐着等死。
燕骝跪在我身边如饥似渴地啃着地上的草叶,那副样子真让人心酸。身上净是横七竖八的伤口,本来光滑如缎的皮毛也变得暗淡无光了。
平日它的饮食都有专人照料,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为了救我,它拼尽全力驮着我跑了一夜,就算再神骏也会支持不住了。可是我现在连自保都谈不上,又怎么照顾它呢?我意识到不能再让燕骝跟我在一起了。
李袁他们一定仍在到处搜寻我,不亲眼看着我死怕是不会甘心的,而以燕骝太过招摇的外形和我太过危险的处境,都会使我们早早葬送性命。
坐了一阵,恢复了些许体力,我走到燕骝身边,从腰间解下随身玉佩系在它的劲间,在它耳边道:“你不能跟着我了,从今后自寻出路去吧。或是投奔哪位郡守,或是找个富贵人家,都随你。”
燕骝有些哀怨地看着我,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似的。
我一笑:“不用担心,你这样千金难求的好马,还怕没人收留你么?这玉佩就算代表不了我越凌王,起码还能换几千两银子呢。好了!”我拍拍燕骝脖颈,示意它站起来。
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真是有些笨手笨脚,一个玉佩居然系了这么久,也难怪连身边人都看不透了。
想起宋然,心中又感到一阵刺痛,我慌忙弯腰捡起一截树枝,向着燕骝身上用力挥去,口中喊着:“驾!”
燕骝身体本能地向前一冲,奔出几步却又回头望着我,大概发现我并未骑在它身上,一时徘徊不前。
我心中着急,捡起一颗石子狠狠向它脑袋扔去,喝道:“还不走!”
燕骝吃疼,又跃出十几步,仍是不由回头看我。我又将手一扬,它反射般又向前跑,起初迈着碎步,后来便撒开四蹄,身影渐渐隐没在林中。
我颓然坐倒,心中默道:若我侥幸不死,自然会去寻你。
又呆呆坐了一阵,我找了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当作拐杖,沿着早已看好的一条小径走下去。
襄阳与江陵沿途的路一定被封住了,向西虽然可以到当阳,但照我现在的状况看,没走到地方就该累死了。
唯一剩下的出路就是尽快走到江边,或许还能混在某条船上一路返回建康。我选的这条小路虽然曲曲折折,大致方向应该不会错的。
其实我现在最盼望的还是能找个人替我拔箭,否则走在路上也太招摇了,这副样子再傻的人也不敢收留我。天,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中箭在手臂够不着的地方,非但剧痛难忍,还带着幌子丢脸。
自怨自艾了一阵,我双眼看着前方,不由扬起了嘴角,不远处有道青烟正袅袅升起。
虽然那烟稀薄得几乎看不清楚,但以我的目力是决不会判断失误的,而且我高兴地判断出那青烟底下一定不超过两个人,这样我就不担心被算计了。至于怎么知道的?这当然是从行军的经验中得来的。
看起来离得不远,实际上我却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来到燃起篝火的地方,我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了。
原来这堆火是生在一个破烂的小茅屋前的,主人还在屋里,我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