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贈了雲瀾的靈骨也逐漸被他吸收,他知道這個意思--代表雲瀾真的自盡了,那副身軀成了空殼,才會這麼輕易讓他融合。
寂念羞愧不已,他總把雲瀾當作小孩子,覺得她不懂事。其實雲瀾想要什麼,她比誰都清楚。她長時間與袖月相處,自然是將袖月當成了親人,才會送出願望,希望袖月平安。
至於她讓果慧大師抓住,為了不拖累他,多次做出自殘的舉動,說不定就是因為他說了:「就憑你用了我的靈骨。」這句話。
誰欠了誰重要嗎?她就算救了土地神又如何?
從頭到尾沒想通的人不是雲瀾,是駑鈍的自己,他有什麼值得雲瀾愛?
說來可笑,毫無可取之處的自己有什麼值得雲瀾犧牲?他不敢白費雲瀾的用心,更加專心地吸收怒目金剛與雲瀾的軀體。
果慧大師被雲瀾擺了一道,氣得暴跳如雷:「臭丫頭,阿瀾的骨灰還在我身上,不管你怎麼換軀殼都逃不過我的控制!」
他不說則矣,說了反倒讓雲瀾想到,他能用骨灰控制她們,她不能用骨灰控制他嗎?
她的眼前有一座無名墓,她想到裡面葬得正是那對縣令家的姊妹花。她沒記錯的話,這座墓旁葬了那樣東西!
果慧大師揪住假雲瀾的衣領,雲瀾一挖到那樣東西,便往果慧大師的胸口紮!
她想此舉能不能控制果慧大師還難說,至少能為大師吸收怒目金剛爭取到一點時間。
果慧大師看見紮在他胸口的瑬金穿花戲珠步搖,臉色難看非常。頃刻間風雲變色,墨汁般的黑雲籠罩了整座慈雲寺後山,轟隆隆的雷電一陣陣劈下。
有股力量逆轉了寂念融合怒目金剛,反倒叫怒目金剛不斷吸收寂念與雲瀾兩人,這股力量居然是寂念與雲瀾聯手也莫可奈何!
雲瀾掙扎著爬到了寂念身旁,她說:「大師,我有點害怕。」
寂念一把抱住雲瀾:「別怕,不管生死,總歸我們一塊兒。」
***
稍早之前的百花谷鳥語花香,和風習習,住在谷中的兩人一如往常--厲封敖正在廚房煮菜,而裴清則是在小溪旁練功。
忽然裴清神色凝重地收功,走回屋裡對厲封敖說:「厲郎,慈雲寺後山的土地神被殺,我想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厲封敖掀了鍋蓋,給裴清盛了一碗湯,放在圓桌上,又擺好調羹:「再急也別像上次一樣空著肚子去辦事。我原以為多事之秋過了,原來才剛要開始。」
裴清直到喝完湯擦了嘴才回話:「確實是多事之秋,事情沒完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消停。」
說到這個厲封敖氣就上來:「上次我讓靈蛇真君支開,你一叫喚我立刻回來,你怎麼與靈蛇真君動起手來?就算肚子不顯,你總歸不如從前,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一抹淡笑漾在裴清的芙蓉面上:「我知道來人是靈蛇真君,他刻意支開你必定是有話問我。就怕是袖月的事,袖月又倔強的不肯說。後來動起手來,我遊刃有餘,也就覺得沒有必要把你叫回來。」
「你這般待他,他這般待你,下回我非揭了他一層皮不可!」
這個話題頓時讓裴清煩悶不已,她起身準備走出去換換氣,卻撞進一個寬大的胸膛裡。來人將她緊緊抱著:「我就怕你跟小抱抱出事,偏偏你又不當一回事。」
裴清嘆氣,答道:「我自有分寸,不是沒當一回事。這樣說你可滿意?」
這個人更加緊抱著她,他的聲音略帶鼻音:「滿意,不滿意也得滿意。」
掙不開的擁抱,後來落下了濃厚的吻,裴清任他親吻。吻完,這人說道:「清兒,你若出了什麼事,我必定活不下去!」
厲封敖黏人,有時真叫裴清啼笑皆非,她忍不住刺了他一句話:「大丈夫何患無妻?」
裴清哪裡知道那句話真的傷了厲封敖。在她之前,妻子對厲封敖來說只是一個糢糊面貌,或許溫婉可人。他盡了傳宗接代的義務,也必定給予妻子尊重,舉案齊眉。遇了裴清他才知道什麼叫做此生摯愛!她哪裡磕了,疼了,他都心疼得不得了!
裴清委身於他,他百般憐惜,哪裡捨得讓她受氣,哪怕她直言直語刺傷他,他也捨不得還嘴,只說:「旁人如何冷心冷面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的妻子唯你一人。」
他的胸膛起伏,萬般情緒湧現,一副赤誠的心胸恨不得剖來給她看!他知道裴清最怕煩,他說那句話已是極限,再說下去不是惹哭裴清,就是弄得自己心煩意亂,所以止於那句話,自傷傷人非他所願。
那句話不知怎麼觸動了裴清,她主動吻了他,吻著吻著就變成了耳鬢廝磨,芙蓉帳暖度春宵。他們啟程,已是隔日的事,走了一整天,才剛要紮營,裴清儲物空間居然被金弓破開,厲封敖見狀連忙拿出龍鱗甲嚴陣以待。
那重逾萬斤的金弓向來無人能拉開,此時金弓自己拉開弓弦,射日箭搭在上頭,一步步越拉越緊,直到拽滿弓,射日箭成了一道急光,向東方射去。
這支箭射入了烏雲蔽日的慈雲寺後山,破開烏雲,穿透兩道蛇神設下的陣法,射入了怒目金弓惡念聚集的右手,如此還不停止,射穿了怒目金剛的右手後再度射入果慧大師的咽喉!
慈雲寺後山瞬間籠罩在一片聖光之下,寂念趁機融合了怒目金剛、雲瀾的殘軀,不知為何,這道聖光不但助他一臂之力,後來更毫無違和地被他吸收!
雲瀾在他的懷裡口吐鮮血,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這副軀殼化作點點瑩光消散,他恨不得以身相替,怒吼一聲,還不足以宣洩他滿懷傷痛。
許多小光點慢慢聚集,成了一團幽光,一直徘徊在寂念的身旁,好一會兒才開口:「大師,你別哭,我沒事!」
他將這團光攏在胸前,熱淚怎麼也止不了,「怎麼可能沒事,你成了這副模樣!」雲瀾為他賠了一副軀殼、用盡所有糖貽,僅餘一團微光,這叫沒事?
「大師,你別難過,你忘了剛遇見我時,我就是這副模樣啊!一切都回到最初,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