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主上而言,疫病已起的京城自然是更为危险的。
她一度以为自己身负官职、无路可选,同阿鸾一样无奈被锁宫中。
可晏如陶道出“活棋”一词后,她脑中灵光乍现。
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步活棋呢?
方才感叹宫中无人比自己更清楚那场劫难的惨况,可换言之,此刻宫中亦唯有她亲身经历、处置过这种疫病。
彼时历经绑架一事后,耶娘不再拿她当稚童看待,从八月初到冬月里的近四个月,
她和阿兄常一道在阿耶府衙旁听议事。
闭锁宫门后,消息虽能借纸面递送,但君臣无法再似往日般共议政务。
偏偏此事涉及边关与都城安危,主上正是心急如焚,身边却无得力之人时时相商。
聂都督今日进宫,必然是趁机提出回到钦州驻守。可主上却先宣了李擎他们入宫,想来是要堵死聂都督这条路。
林翡转过身看着空空荡荡的甬道,与其自哀时运不济,不如寻机登青云,成为那枚眼下最有用的棋子。
林翡安排好巡值的班次后,一头钻进房中,拿起笔开始写奏疏。
这份奏疏七日后才递到皇帝手中,林翡巡视时听闻暴室中人病情加剧,猜想此时宫外亦如星火燎原,待时机成熟才去堵吴内官。
她塞了把金碎瓣,还附耳道了一句话:“内官是最为体恤陛下之人,此疏可解陛下之忧。”
被宣进天明宫时,林翡刚踏进门内就俯身下拜:“陛下圣安!”
离龙椅两丈远本已竖立了一面螺钿屏风,吴内官也没料到她在门口就叩拜,提醒道:“女官近前几步回话。”
她看看离了两步远的吴内官,客气地笑笑:“多谢内官。臣常在各宫巡视走动,为保龙体康健,还是在此回话。”
果然如她所料,主上开口:“依她。起身吧。”
吴内官低头应下,退到一旁垂首而立。
“这几日奏疏似雪片似的,皆是长篇大论。你这奏策倒新鲜,就这么几行字。
”
林翡听见他抖落纸张的声音,说道:“回陛下,臣乃武人,不善文辞。近日每每忆起曾历经的巍州疫乱,只恨当时年幼,未能尽一份力。故冥思苦想,觍颜以武职之身,献治疫之策,望能为陛下分忧。”
“呵呵,不善文辞?口才倒不差,得了你阿耶几分真传。”
林翡心头一动:“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若论治疫,臣实远不及家君。”
“唔,这话不假。”
听动静,他好像在翻找什么,片刻之后说道:“吴恒,给她念最后两句。”
吴内官快步上前接过,朗声念道:“故京中之乱虽近,筹谋得当便可一击制胜,并非燃眉之急。钦巍两州虽远,应严加提防内外勾结,免百姓再遭涂炭之苦。”
笔直站着的林翡悄悄捏了捏拳头,压抑兴奋之情。她与阿耶想到一处了!纵使分隔宫墙内外,父女总归是心有灵犀。
“寡人现在就叫人送你那张纸出去,看看能否将你阿耶气个倒仰。他洋洋洒洒千余字,自家女儿只寥寥几行,可真个是……”
主上笑了出来,似是没想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对父女,隔着屏风林翡都能想见他摇头无奈的样子。
“既然你心中有数,那宫里这档烂摊子就交由你了,要什么人手、药材提前想想明白,到时可没人帮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