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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从此,杨树林放弃了教杨帆说话。

邻居们说,杨树林的命真苦,养的不是自己孩子,还是个哑巴。

王婶说这样也好,反正杨帆也不是杨树林的亲儿子,叫不叫爸无所谓。

杨帆无法开口说话,已经算残疾人了,杨树林不想儿子肢体上也残疾,便在接到通知后带他去街道卫生所吃糖丸。这天是杨帆所在地区预防儿童脊髓灰质炎普及的日子,家长带着各自的孩子汇聚在卫生所门口,其热烈程度不亚于十几年后的高考。

杨帆就是在这一天结识了日后的两个挚友,冯坤和鲁小彬。杨树林抱着杨帆等候在抱着冯坤的冯爱国身后,他看冯坤和杨帆的年龄相仿,便主动搭讪,问冯坤多大了。冯爱国说,快一岁半了,然后让冯坤管杨树林叫叔叔。冯坤十分听话地叫了杨树林一声叔叔,露出两颗洁白的小门牙。尽管冯坤的吐字并不清晰,甚至有点儿口齿不清,听起来更像在喊“猪猪”,但冯坤能说出话这件事情,还是刺痛了杨树林。杨树林苦苦一笑:小朋友真懂礼貌。

冯爱国问杨帆多大了,杨树林说和冯坤一样大,冯爱国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便开始等着杨树林让杨帆管他叫叔叔。杨树林立即转移了话题,仰起头看着蓝天白云说:今儿天不错。

大夫出来了,把糖丸发到家长手中,再三叮嘱一定别忘了给孩子服用,半年后还要再来吃一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杨树林听得胆战心惊,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向大夫多索要一份糖丸,大夫说,一个孩子吃一份就够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再说了,我们的糖丸是有成本的,一块钱一份。杨树林说,那我花一块钱多买一份吃不行吗。大夫说,没有这个必要,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全国几百万儿童,每人多吃一份的话可就是好几百万,这些钱要是用在社会主义建设上,我们赶超英美更指日可待了。杨树林见说不动大夫,只好撒了个谎:我家是双胞胎,还有一个他妈带着呢。大夫说,这我们不管,我们只数脑袋发糖丸,一个脑袋一份,眼见为实。杨树林只得罢休,装好已发的糖丸,带着杨帆回了家,并和冯爱国告别:下次吃的时候见。

回家路上,杨树林看见路边有几个新疆人正出售葡萄干:瞧一瞧,看一看了,正宗吐鲁番的葡萄干。那时候走街串巷的小商贩还不多见,大家购物的途径基本上就是国营的副食百货商店,杨树林对眼前这几个挑着麻袋、挂着杆称、眼窝凹陷、鼻梁挺拔、貌似异国人士的吆喝充满好奇,走上前问道:甜吗。新疆人说:甜不甜你自己尝尝看。杨树林吃了一个,果真很甜,便又随手给杨帆嘴里塞进一个。杨树林问,你们有营业执照吗,新疆人说,有执照我们就不在这里卖了,杨树林说,那你们这是违法的,新疆人说,不买就不要多管闲事,杨树林问,我买,多少钱一斤,新疆人说两块五,杨树林一听比商场便宜,但还是说,商场也两块五,你不比商场便宜,那我还是去商场买,说着就假装要走,新疆人急忙拦住说,朋友,不要走,两块钱一斤。就这样,杨树林在与新疆人的较量中,顺利地砍下了五毛钱。

这时杨树林听见有人喊自己,转身一看,原来是鲁厂长正带着他的儿子鲁小彬准备去领取糖丸。之前鲁厂长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语言表达方面强于杨帆许多,他决定让鲁小彬将这方面的才华展现给杨树林看,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鲁厂长抱着鲁小彬凑到杨帆面前,一改往日在厂里作为厂长讲话时的威严语气,像若干年后出现在少儿电视节目里的那个胖叔叔一样,用装傻充愣的口吻说:儿子,跟这个小朋友打个招呼,他是杨叔叔的儿子,叫杨帆,你说,杨帆,你好。

鲁小彬鹦鹉学舌,磕磕绊绊地说了:杨帆,你好。然后鲁厂长有意挑逗杨帆,让他也说一句:鲁小彬,你好。杨帆知道鲁厂长的用意所在,他觉得这个比赛是不公平的,因为鲁小彬是三个字,而杨帆是两个字,别小看这一个字,它对于一个一岁半不到的小孩来说,是极其困难的。鲁厂长这么做,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这可不应该是一个厂长的所作所为。

杨树林替杨帆开脱:别难为我儿子了,他腼腆,不爱说话。鲁厂长呵一笑,目的达到了。就在这时,杨帆从嘴里吐出杨树林刚刚喂给他的葡萄干,不歪不斜,正好吐到鲁小彬打哈欠的嘴里,而后者竟然给吃了下去,整套动作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杨树林目睹了全过程,可鲁厂长一无所知,注意力还停留在杨树林的尴尬表情上,并从中获得快乐。

从杨家父子身上占到便宜,鲁厂长心满意足了,他说还要去卫生所领糖丸,先走了,并对杨树林说了一句貌似关心杨帆的话:别给孩子买小摊上的东西吃,不卫生,当心变哑巴。

直到厂长走出很远后,杨树林才纳过闷来,原来厂长这是含沙射影,在嘲笑杨帆——真他妈阴险!

你越这么说我就越买!一气之下,杨树林对新疆人喊道:给我约(yao)两斤。杨树林心想,你儿子刚才也吃了一个。

杨树林抱着杨帆,杨帆抱着葡萄干,边走边吃,朝家走去。鲁厂长的话还是让杨树林往心里去了,杨树林不太敢让杨帆吃,他想回家后先把葡萄干清洗一遍,再给他吃,但不知不觉中,杨帆的小手已经伸进袋里,从里面抓出葡萄干放进自己的嘴里,当杨树林发现的时候,葡萄干的数量明显减少了。

杨树林想,吃就吃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小孩太娇生惯养不利于他们的成长,大不了拉几泡稀,却可以增强孩子肠胃的免疫能力,提高身体素质,培养顽强作风,省得像温室里的花朵,弱不禁风。杨树林比日本人更早意识到折磨教育对儿童成长的重要性。当到了九十年代,杨树林在报纸上得知日本正兴起让女学生三九天穿裙子、男学生穿短裤的风尚,以培养他们顽强的意志时,不屑一顾地说,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了。

此时杨帆正把葡萄干吃得津津有味,杨树林说,别总你一个人吃,也给爸爸一个。杨帆拿了一个塞进杨树林的嘴里,杨树林嚼几下咽了下去,正当他准备让杨帆再给一个吃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让杨帆拿一个,杨帆就拿了一个,难道杨帆会数数了。这个发现让杨树林惊喜不已,他决定再试验一次,看看是偶然还是杨帆真的识数了。

杨树林又让杨帆拿两个给他吃,杨帆果真捏出两个放进杨树林的嘴里。杨树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让杨帆再拿三个给他吃,杨帆准确无误地完成了任务。这一次,杨树林高兴得笑出了声,心想:我儿子真是天才呀,不用教就会数数了,简直是个数学天才。他拍着杨帆的脑袋说:儿子,你可真……聪明。

当杨树林的大手覆盖住杨帆的小脑袋瓜时,产生了一种抚摸西瓜的感觉,光滑圆润,可脑袋应该是郁郁葱葱才对,杨树林这才意识到,都这么大了,杨帆的脑袋还没有长出头发。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长安街上就没有草,只有我儿子这么聪明的脑袋才配不长毛,杨树林想。

但是,当时人们对男人的审美标准是浓眉大眼,毛发齐全,比如那时的男性影视明星唐国强、朱时茂、欧阳奋强都具备此类特征,诸多女性将他们看作是自己心中的偶像,以他们作为衡量自己男友或丈夫是否合乎标准的尺度,而葛优、陈佩斯等模样的人物尚未出现在银幕上,这类形象人们还不能接受,认为长这样还出来混,太对不起观众了,所以,受这股审美风气的影响,杨树林决定必须让杨帆生出头发。就是沙漠,我也要让他变成绿洲,杨树林下定决心。

就这个问题,杨树林寻访了远亲近邻,他们说这是遗传,天生所致,杨树林不信,说自己并不谢顶,杨帆不该寸草不生。话说到这里,王婶来了精神,她说你有头发并不意味着杨帆就不能是秃瓢,杨树林听出王婶的话外音,便不再和她过多纠缠这个问题,但王婶刹不住了,逢人就阐述她对杨帆这种不正常现象的观点,在杨帆不是杨树林亲生儿子的疑点上又找出一条证据。王婶还说,当年那个和薛彩云跳舞的男人,好像就是个秃子。王婶用了好像一词,言外之意那个人也好像不是秃子,王志刚确实不是秃子,是王婶无中生有,但她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得给自己留退路,所以适当加以修饰,但这个好像在众人听来,却有十分肯定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邻居们已经完全相信杨帆和杨树林根本就不沾亲带故了,他们认为杨树林抚养杨帆是可笑的,但是既然杨树林本人乐意,那就随他便吧。

杨树林打听到一种治愈婴儿不长头发的偏方,生姜切片,将其汁液涂抹于患处,坚持一个月即可见效。杨树林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买了一斤姜,按偏方所说,在杨帆光秃秃的脑袋上进行了实践。这个季节姜的价格比肉都贵,所以抹完杨帆脑袋的姜,杨树林并不舍得扔,还要洗一洗,继续炒菜用,但是其中的精华已经蹭到杨帆的脑袋上,剩下的姜片也没有多少味道,就跟炒了一块树皮似的,起不到调味生香的作用。

偏方果真有效,不出一个月,杨帆的脑袋就出现了可喜可贺的毛茸茸的一层,像被春风绿过的江南岸,杨树林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中充满快乐,倒了一盅酒,就着没有味道的姜汁松花,喝得兴高采烈。

后来杨帆头发生长得一发不可收拾,像在脑袋上顶了一片热带丛林,但是他却对姜的味道产生了抵抗,一吃就过敏,哪怕饺子馅里有姜末儿,都无法接受,吃了就头皮发痒。

冬去春来,杨帆快两岁了。杨树林已经习惯了杨帆没有言语,只有啼哭的生活。他对杨帆的啼哭理解得很到位,每当哭声响起的时候,一定是杨帆需要帮助了,父子二人在这方面已形成默契。这天晚上,杨树林正一边看电视一边洗脚,忽听一个声音喊道:“巴巴”。杨树林看了看窗外,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这个声音再次响起,杨树林拧大了电视的音量,也不是从剧中人物嘴里发出来的,杨树林下意识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这个声音又一次传来,杨树林辨别出声源的方向,难以置信地扭头向杨帆看去,只见杨帆的小嘴巴在蠕动,又一声“巴巴”,声音千真万确是从杨帆嘴里发出来的,这个发现让杨树林高兴得老泪纵横。

杨树林擦了脚,蹦到床上,与杨帆面面相觑。

杨树林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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