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御医一听皇帝头晕心痛发作时,便都胆战心惊,一旦被诏入宫,生死难测。马皇后是惟一能无所顾忌地劝说皇帝的人,她对朱元璋推心置腹地说道,“生死由命,祷祀何益?医可治病,但不能治命,况且如果服药无效,还要牵连郎中,于心不忍。”或许是受马皇后劝谏所感动,最近两年,朱元璋便很少再杀御医了。
“唉!要朕清心寡yù,说得容易做却难啊!”
朱元璋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想起宋濂曾经劝慰他的这句话,不无感慨:
“朕以猛治国,意在长治久安,稳固朱家万世基业。可是那班功臣宿将恃功居傲,心怀叵测,威慑朝廷。朕如此费心驾驭尚且百弊丛生,子孙稍有等闲,又焉能控驭他每?朕自然要效法汉高祖,清除隐患。那贪官污吏,更是可恶可恨,残害百姓,危害国家,不以重刑,何以镇之?朕受天命以来。官衣吁食,未曾逞懈。法令严明,事必躬亲。就这样,jiān佞贪官竟然朝杀暮犯,令朕忧虑深心,愤恨已极,又如何叫朕清心寡yù呢?”
他眯起双眼,只觉得金花迅叠,不由得又忧虑起不争气的儿子:
“太子朱标过于仁慈,如何威慑臣下?功臣宿将现在位高权重,可是王子王孙皇亲国戚却又是势弱。屡屡被制于人,岂不令朕忧虑?”
“启禀皇上,驸马都尉庞煌求见。”
太监的奏报打断了朱元璋纷扰的绪。
“叫他进来!”皇帝依然倚在躺椅上。
近一直在南京城外耕田为乐的庞煌,在太监的导引下,他走进皇帝的寝宫。
“儿臣庞煌叩拜皇上。”
“罢了,你坐下吧。”
宫女将披着黄缎的坐椅摆到皇帝右前方约摸五尺左右的地方。
“谢陛下赐坐。”
“驸马,”朱元璋摸摸自己已经渐渐有些斑白的胡须,看着庞煌说,“朕叫你来。是要问你,以卿看来,北方徐达奏闻,纳哈出似乎并无投降我大明的意。你之前所说以互市制裁之,成效不明显,你可有什么说辞?”
庞煌见朱元璋面sè严峻。心中发毛,作为驸马都尉还算了。不过一切辽东的政策,当初可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如今朱元璋见成效太慢,有些急了,可见对于攘外还是安内,朱元璋始终是下不了决心,此时若是没有一个好的说辞,如果皇上认真起来,虽然不至于要自己的xìng命,但是以后再想做事,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获得信任了。
他赶快站起,躬身奏道:
“父皇英明,互市以经济制裁,本来就是见效较慢的事情,而且儿臣当初说过,制裁不是目的,而在辽东建立互市之地,作为我大明以后统治之根本,才是重中之重,现在已经粗见成效,至于纳哈出的心,请父皇恕儿臣驭之无方,查勘不力,致使事情有些反复,恳请陛下责罚罪臣!”
“我说过要责罚你的么?”朱元璋欠身反问,“坐下回话吧。”
“谢陛下宏恩!”庞煌回到椅子上坐下,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生怕暴虐无常的老朱忽然翻脸。
“朕叫你来,是想听听你对今年chūn后互市的举措。互市又即将大范围的展开,如不及早防范,恐怕那纳哈出又要拖上一年,这样拖到什么时间为好。”
“父皇,按照今年的计划,互市地点既然已经建成,而且屯兵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是到了严厉制裁的时候了,但是我们不能明摆着建成了城墙就撕毁合约,对于今年的制裁,儿臣认为有两个方面可以做到。”庞煌见皇帝眯眼不语,yù言又止。
“说下去,我听着呢。”
“第一,蒙古人以rǔ酪为食,腥膻油腻,如不饮茶,必致生病,因此番人常年需要大批茶叶。以马易茶现在在西番已经看见了效果,所以在辽东,我们可以大力禁止茶叶的出关,先是单方面由海关禁止我朝茶商出关互市,将茶叶作为禁止出口的商品,让蒙古人找不到借口。”
庞煌顿了顿,见皇帝朝他看看,提高嗓门说,“父皇以天子威仪,诏令天下,今年开始,一片茶叶也不能出关。而也要通知徐大将军,说今年大明茶叶减产,自给尚且不足,所以才不进行互市,让蒙古人找不到任何借口。”
朱元璋点点头,语意平缓地说:“这个办法可行,还有这二呢?”
庞煌见皇帝认可,且面显微笑,受到了鼓舞,兴奋地说道:
“第二,重申严禁粮食出境条律。户部拟列茶禁、粮禁细则,今年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这两种商品出关,为了不落口实,我们可以提高奢饰品和酒水的互市数量,再则,朝廷应派出世界前往高丽、rì本等地,斥责藩国,命其官方不得卖给蒙古人粮食,如此以来,纳哈出则不攻自乱。”
“好,就这么办,”朱元璋坐直身子,从矮榻上端起青花茶杯,抿了一口说,“你回去后制定个详细法则,奏朕细阅。”
“臣遵旨。”
“来人,给驸马赐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