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芝轻轻地推开大汉,挑开门帘,朝内室走去,儿那大汉紧紧地跟着她。
坐在妆台前,对着菱花用手绢轻擦泪痕,哀怨地看着傻乎乎站在窗前的大汉,深深地叹口气说:“金刚奴,算了,大帅的意,岂是你能改变的?”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继续说道:“将军对我们全家有活命之恩,就算是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不!”金刚奴大声吼了一声,同时用拳头捶自己的头,说:“不行,俺快受不了了,这次回去,就给大帅说,俺救过大帅的命,大帅会答应的。”
小芝笑了笑,就当是没有听见一般。自从陷入烟花巷里,他已经习惯了,要是金刚奴能将她要回去,早就要回去了,还用等到今天?!
只不过是钱眼儿手中的摇钱树,piáo们取乐的玩物和大帅放在西安的棋子而已。她知道这个金刚奴对她好,又是她的救命恩人。
但正因为这样,看着金刚奴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才使小芝更加伤心。现在她只有这一副俏丽的面孔,还会弹琴吟唱,做两首歪诗,养在这院子里,便有一班纨绔子弟,文人雅士甚至达官贵人纷至沓来,还只得装作笑脸,热情接待。但是心里……。
小芝的泪又在眼中转起来,走近琴架,轻轻拨动琴弦,嘎然发出一声颤音。
“小芝,俺要娶你,一定能让你出去!”金刚奴无可奈何地重复着,他也想不出自己是第几次说这种话了,但没有一次能够实现的。
小芝凄然苦笑,摇头。推开窗户,小院里铺满月光,窗前竹叶婆婆,疏影轻摇,红雨飘零,纷纷坠地,狂飞的蜂蝶扑打着簇簇梨花,团团月季,青苔漫生的青砖地面上散缀着点点胭脂,星星雪片。
小芝的滴滴清泪,像是点点苦雨,点点滴滴落在她破碎的心上。往事如烟如梦,小芝本姓姚,原名芝,老家远在风光如画的西子湖畔,父亲却是原来陈友谅手下的一名偏将,陈友谅被杀后,其父后因为涉案被押回应天牵连。最后被判死罪,株连全家。那时小芝才七岁,和母亲一起被送到教坊司。后来得罪教坊司的太监,屡被欺凌,在洪武十年,被发送边关为奴,一上受尽折磨,到达陕西时,正好遇到彭普贵叛乱,他们母女二人又被裹入乱军之中。
后来朝廷发兵围剿,彭普贵被丁玉打败而逃。他们却又面临着被乱军欺辱,幸好金刚奴收集了彭普贵的余部,在他们即将受辱的时候救了他们母女二人,而这个金刚奴,原来只是彭普贵手下的亲兵头目,慢慢的的喜欢上小芝。
原来,彭普贵为了探听朝廷大军的动向,特别花钱在西安办了一个勾栏jì院,又托故让小芝来这里卧底。而此时派金刚奴过来,却是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利用西安城内的眼线,探听朝廷对于他们的追杀放松了没有。看看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彭普贵当年从眉县起兵,攻掠州县,杀眉县知县颜师胜。声势大振,先后占据十四个州县。明廷遣四川都指挥音亮征剿。亦多次为彭普贵打败。后又遣御史大夫丁玉为平羌将军进讨。至七月二十二rì,彭普贵才被慢慢的镇压下去。却是没有将其擒获或者杀死。
但是在四川是已经呆不下去了,只好来到了陕西境内的沔县,沔县位于陕西省南部,汉中盆地西端,北依秦岭,南垣巴山,居川、陕、甘要冲。这个地区山多且险,易守难攻……。。
彭普贵经过一次的失败,深知不可轻举妄动的道理,于是开始韬光养晦,竟然在陕西附近搞了一个叫做白莲教的东西,以迷信蛊惑人心,收了三个亲传的弟子,分别是高福兴、田九成和金刚奴三人,金刚奴排名第三,人称三元帅,而彭普贵则是被三个弟子称为大帅。
其中金刚奴这次前来打听消息,目的则是为了先行一步探听一下情况,彭普贵还有一个师弟,叫做何妙顺的,也即将前来西安城中,做另外一件隐蔽的事情。
三rì之后,何妙顺在栈中安顿下来时,已是黄昏时分。连rì来往于沔县和西安之间,途中急行仆仆风尘,使他感到劳累。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内衣,趿着鞋,靠在chūn阳夕照的窗前,呷了两口甘醇滚热的浙江龙井,觉得一阵沁透心脾般的爽快。
在桂香居露过面的金刚奴更是倦容满面,因为他回到沔县后,没有任何歇息,又和何妙顺一起来到西安城内,看着何妙顺,半晌问道:“何师叔,你是今晚还是明rì上午去?”
“稍时再说,你把匣子取来。”
“哦,好的。”金刚奴十分麻利地从随身带着的行李中,取出一个用红缎子包着的盒子,摆在靠窗的茶几上。
“你去,”挥挥手,金刚奴躬身退出屋去,轻轻地带上房门。
何妙顺解开包布,取出两只盒子,一只是紫红丝绒包裹的jīng致的方盒。一只是约有尺把长的黄杨木盒,上面刻着不显眼的暗花。木盒里装着两棵根须极长的高丽参,sè泽金黄透亮,极为珍贵。丝绒盒里摆着一枚翠绿sè的宝石,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显然是从波斯过来的东西。
洪武年间虽然刑罚严苛,而且眼睛贪污受贿之举。前些年刑杖而亡、剥皮处死的贪官依稀在目,可是,这几年变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谁见钱不亲的呢?所以,一阵子腥风血雨之后,送礼收礼,行贿受贿之风,又在上至京城京官,下至省府州县衙门暗暗地刮将起来,只不过瞒着当今皇上而已。
这两件准备送给西安都司的指挥使张震的礼物,原也是前些年抢劫商旅的一些存货。他们每次到西安,总要带点晋见之礼给这些达官贵人。
审视着翠绿晶莹的宝石,伸手盖上丝绒盒子,望着窗外似血的夕阳,考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一个惊天的秘密,谁也不会想到,现在所谓的沔县叛军,竟然是听命于秦王之命,早在秦王朱樉的那次落难之时,就有当时还是僧人的姚广孝牵头,将两者扯上了一些关系。秦王朱樉听从了姚广孝的意见,就暗藏了这一只民间的私家武装。借助这只武装,朱樉达到了很多目的。就是这只在民间一些百姓眼中被称为义军的叛乱队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以宗教的手段蛊惑人心,扼守商道,聚敛了很多钱财。
而且秦王所得到的好处,就是可以借助剿匪的名誉,向朝廷索要大量的军需之物,更牢靠的把握住军权,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才二十余岁的秦王朱樉在完成一次所谓成功的剿匪之后,竟然成了附近最大土匪头子的幕后支持者。这不能不说是一些讽刺。
这只沔县的所谓白莲教,明面上在朝廷和地方的联手打击之下,只得暂时进入了蛰伏阶段,因为他们在秦王朱樉的身边,发现了朝廷的身影,一度怀疑已经暴露在锦衣卫的严查之下,所以连大气也不敢喘息一下,特别是洪武十四年这一年,朱樉接收这股力量之后就有所发现。所以开始顺眉顺眼的做起了安稳王爷,坚决不启用这股力量。
但是,这种安稳王爷的做派,却不是秦王朱樉说需要的。也打乱了白莲教的美梦,不知不觉之间,他们的发展在秦王的jǐng告和当时道衍的劝说下。也开始缓慢了起来,正因为如此。朝廷对于沔县的白莲教众人才暂时没有构成威胁,但是谁能说定今后的事情呢。
现在无论是秦王府。还是陕西都司都是大权旁落,而沔县叛军的内部,也由于这样的压迫渐渐出现了裂缝,特别是听闻朝廷准备派遣大员巡边的消息后,更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金刚奴前一段前来西安探听消息,陕西都司不可置否,只是让他们耐心等待,但是沔县的众人已经等待不下去了。
因为最近一年来,没有了陕西都司的暗中资助和支持,沔县一隅之地,怎么能顾得起军队的奢侈,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人心乱了就很容易会出现裂缝,那样万一事情败露,大家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姚广孝在投靠庞煌之前,之所以让朱樉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把握军权,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养匪自重的举动,只有通过不停的剿匪,巡边,御敌,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才能获得朝廷的援助,才能保持住军队的数量,之所以在北方边塞之地的诸王都能拥有重兵的守护,从古到今,几乎所有在边关的人都是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