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场败仗都需要一个败将,历史都是这么过来的。不管是谁让这楼摇摇欲坠的,最后谁接手谁就要负责,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是云松霖第一次在工作场合跟庄在提及自己女儿。
他说云嘉很小时候很皮,总有些和常人不同的想法,而且很固执。教她高尔夫的老师曾经试图改她的站姿,想告诉她女孩子任何时候都要优雅一点,就问她,女孩子学高尔夫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猜她怎么回答?”
云松霖轻柔笑着,提及女儿,手上雪茄烟雾浓厚也掩不住一脸慈父模样,他将问题抛出,却不等庄在回答,走到桌前,弹了弹灰说,“她说最重要的是把这一杆子挥出去。”
“她那时候才七岁。”
庄在听着,即使云松霖说着极为家常内容,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摆得是静然受教的后生姿态。
“有时候你的对手,你的机遇,并不会给你时间去调整所谓的完美状态,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一杆子挥出去。”云松霖看着他,带着阅历丰富的从容笑意,“怎么,没信心?”
庄在露出一个很淡的表情,说不是。
之后两人没有再往工作方面深谈。
“人年轻的时候都是这样,总被一些看不开的小事困住,在意太多无关紧要的细节,反而会容易跟最好的结果错身而过。”云松霖站在落地窗前,这样跟他说。
庄在回答明白。
云松霖看他一眼,随后微微颔首,满意的大概是服从。
但庄在是真的明白,十几岁自尊心最重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跟他说过,你不要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骨气。
说来令人诧异,他们这一家都教过他许多人生道理,唯有她说起来,像童话里通晓人言的精灵,俏皮地指点迷津。而其他人的金玉良言,则让他暗自厌烦,虽然告别少年时代的庄在已经成为合格的情绪容器,能承载许多的厌烦而不至满溢。
“听黎阳说你现在接手了馥兹,最近应该挺忙的,我以为你近期都不会再过来。”云嘉曲起指关节,敲了敲手里合上的书,然后放到一边,“来见老同学?”
“算是吧。”
他不怎么爱跟人闲聊,也太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坐着,在悠闲气氛里跟云嘉喝茶聊天,差点忘了这话是习惯性敷衍,她不喜欢,她后面就不会有想说的话了。
于是,他又从她刚刚说的话解释,也有点淡淡自嘲的意思:“忙是要忙的,但是暂时不知道怎么忙,先能躲就躲吧。”
“这样的话,从你嘴里听到还是蛮不可思议的。”云嘉感叹,“我以为,你是那种比较执着的人。”
“分人也分事,有时候是想着放弃就放弃吧,但也不是想放弃就能办到的。”他低着眉眼,说话的声音很平淡,情绪不足,像茶一样,透着一点引人品味的清苦,“能放弃的时候,还是放弃好了。”
他忽然问云嘉:“明天你生日对吧?”
云嘉一皱眉,神情疑惑似在问,你怎么知道?
庄在面不改色地说谎:“酒店登记都会显示个人信息,宴会部门会核对本周内有庆生需求的客人名单,有的需要提前准备蛋糕。”
听了他条理清晰的话,云嘉点了点头。
她不仅了解,不久前还见过,入住第一天就有学生过生日,酒店方在晚饭后送来一个非常精致的12寸双层蛋糕。
那些刚上大学大的孩子活泼又嘴贫,假哭声一片,对着大堂经理呜呜说着,叔叔,你放心,我们不白嫖你的,下次我们一定自费来住,让你们赚钱!
大家在欢乐的气氛里唱歌的唱歌,拍视频的拍视频,最后分食蛋糕,结束愉快的一天。
此刻,云嘉双眸倏的微微发亮:“那我也会有蛋糕喽?”
“当然。”庄在说,“酒店会准备的。”
刚刚才把关系撇清,只过了几秒,他又轻声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蛋糕,想怎么庆祝?”
云嘉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可能占了年龄的光,跟学生之间的代沟还比较浅,这帮小孩儿好像还挺喜欢她的。
学习和生活上有问题都喜欢来问她。有次云嘉无意听到几个女生在楼道热聊感情问题,她这种听到八卦走不动道儿的人,当了老师也本性难移,说到高潮处,她们发现了她,先是集体懵逼噤声,随后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直接问她的意见:“云老师,你说这种男生是不是就是中央空调?”
一个老师怎么能说自己的学生是中央空调,虽然云嘉没头没尾一听,初初判定,该男生的确符合中央空调的特征。
于是,云嘉沉吟一番,很有老师样子地说:“恋爱虽好,选择对象也要慎重哦。”
如果让这帮小孩儿知道她要过生日,难保晚上不会闹起来,大家都是带着作业过来的,老师累,学生也累,晚上还是早早休息比较好。
云嘉想清楚了,跟庄在说:“蛋糕就要小一点儿的吧,然后晚上送到我房间就行了,不要太声张,我不想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