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十点左右的辰光,阳光很暖,照映在人的身上,也非常舒服。
初春的风,虽有些寒意,却柔柔的,好像少女的纤纤玉指,从面庞拂过。曹朋牵着马,和魏延并肩而行。前夜的惨烈杀戮,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但他和魏延都清楚,那一晚所发生了一切,都已深深刻在记忆深处。除非有朝一日能够报仇,否则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那仇恨,刻骨铭心!
“阿福,你这次回去,怎么打算?”
“如果家里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会去土复山。”曹朋用力的吐出一口浊气,似想要将胸中的郁闷,全都束发出来。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虎头的爹,当年曾做过无本的买卖。他有一些老兄弟在复阳讨生活,我们可能会先到那边安顿下来,再为以后的事情慢慢打算。”
无本的买卖,其实就是山贼。
魏延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轻声道:“土复山贼吗?”
“嗯!”
“那些人倒是一群好汉,虽然没有和他们接触过,不过在当地口碑不错。没想到虎头还有这种秘密……他爹,当年的地位应该不会太低。如若这般,那到时候好去处。”魏延说罢,面容一整,他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愿去投曹公?总比做山贼强吧。”
“投曹公……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书不过《诗》《论》,凭什么在曹公帐下立足?而且,我现在就算过去,也无引荐之人。去了也未必会被人看重。与其这样,倒不如回去,慢慢积蓄实力。”
这出身二字,着实太重要了!
曹朋难道就没有想过招揽魏延吗?当然想过!可是他知道,他没有那个资本,也没有那个实力。这年月,出身和名气,是立足世上的两个重要因素。当然除此之外,再有些本事,就能做一番事业。别的不说,刘备在没有得到‘刘皇叔’这个名号前,手底下兵不过数千人,将不过关张,谋士无非孙乾简雍而已。甚至包括关张,也是因为和他有兄弟之情才在一起。至于孙乾简雍,皆其余微末……能在徐州立足,是因为他和当地豪族联姻,才站稳了脚跟。
就这么一直漂泊着……
直到他得到了‘刘皇叔’的头衔以后,才算开始组建班底。
君不见,连黄巾贼的刘辟龚都也过来相投?究其原因,正因为他那个‘刘皇叔’的出身。
曹朋现在,连未发迹的刘皇叔都比不得,凭什么去招揽别人?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曹朋这一点还算做的不错。和魏延相识以来,用种种小手段和他拉近关系。至于日后……日后再说吧。
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资格,去妄言未来。
魏延听了曹朋这一番话之后,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凭心而论,他比曹朋的情况好很多。至少他有一技之长,也能算得一员武将。可问题是,除此之外,他和曹朋的情况又极其相似。同样的出身卑贱,同样的毫无名气。这样子冒然投奔到曹操的帐下,又能如何?了不起从一个伍长,或者什长做起,一步步的往上攀爬。
自家的性情,自家清楚!
魏延当了六年的兵,战功数之不尽,最高也不过是做到屯将。
哪怕曹操再有识人之明,自己这么过去,估计也需要五六年的时间,才算是可以进入曹操视野。
再过五六年,虚两岁的话,可就快而立之年!
没个引荐的人,有时候还真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可这个引荐之人,又岂是容易找到?
想到这里,魏延不由得看了曹朋一眼。
明媚的阳光里,曹朋瘦削的面庞,还存有几分少年稚气。不过那清澈的眸光,流露出一种非常沉稳干练的气质。
其实,阿福说的颇有道理。
他大局那么好,对世事的观察力也强。
若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一定是能够出人头地……倒不如和他一起,先闯出一些名声再说?
这念头在魏延脑海中一闪即逝,旋即摇头否定。
我和阿福的情况不一样,我已过了双十年华,若不奋起,只怕将来难有成就;而阿福年纪还小,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理由去成长,去积蓄力量。若我现在只求依附,将来怕无法和他同席而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
魏延同样。
而且他性子骄傲,不可能容忍自己去依靠一个比自己还要弱的人小孩子。如果真如此,他当年就不必理睬义阳武卒,直接投奔文聘就是。再不济,现在也能做到郡曹的位子……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上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