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第81章 番外之山有木兮木有枝（第1页）

十里红妆我嫁入无极门，五里方圆各派贺我之喜。Ω文Δ『Ω学Δ迷ＷｗΩＷ．＊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对于普通的我来说，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我乃丁氏，阿娴。父亲是普通的农人，一向沉默寡言。娘持家有道，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还有位长兄，一到了年岁，便从军去了，从此家中更是度日维艰。

我家亲戚不少，更不乏日子过地舒坦的近戚，但却都断了往来，他们不愿周济我家，我爹也不愿仰人鼻息。可以说，在我十岁之前，我们的日子过得连一些中等人家的小奴都不如。但就在我十岁那年，京中传来了长兄的噩耗，娘为此痛不欲生，爹似乎也一夜白头。

很快，朝廷赐了爹一个闲官，指挥使之职，听着很荣耀，但也只有荣耀而已，并无实权。可对痛失了亲儿的父母来说，这荣耀便像是时时扎着伤口的一根刺了。

尤其是娘，膝下只有兄长一子，如今年岁已大，万万不可能再为爹生下一男半女了。可若不生，便是断了丁家的香火。娘忍着伤痛劝爹再纳一房妾室，为丁家添丁。但爹毅然地拒绝了，我却在心中庆幸，这样，娘就不至于受委屈了。

无论如何，我们家不必再过着三餐不继的日子了。从前那些不愿跟我们沾边的亲戚，也开始一个个地凑了上来。更有甚者，开始打起我爹的主意来，想着法子要将亲近的人送上我爹的床。还当头背面地指责我娘，说她没做到人妻的本份，没为丁家后嗣着想。

眼见我娘越清瘦，我爹终于了场大火，他一向是个没脾气的人，那次起脾气来，却将众人都给吓住了。从此，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纳妾之事，也无人敢再在我娘面前说三道四。

我悄悄松了口气，却也羡慕娘与爹的感情，他们可能说不上鹣鲽情深，但至少是相濡以沫。我暗暗在想，以后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但愿能找个像爹这样的。哪怕平时沉默不言，哪怕没什么本事，但在关键的时刻还是会护着我，这样就足够了。

爹娘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不顾亲戚们的介绍，只着人暗访那些家境一般的，不看长相，但看性子和不和气，人老不老实。然而，还没等爹娘访到合适之人，一场天降姻缘便砸了下来。但那时，我是不愿的。

听了爹娘的话，我立即跪下道：“爹，女儿不愿，女儿只愿嫁个平凡普通的，不想当什么无极山的何夫人。”“胡闹！”爹语声中带了怒气，“婚姻之事，向来由父母作主，还凭你愿不愿的？此事，我已经应下了，你不想嫁也要嫁！”

我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爹，他向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如今竟是铁了心要将我嫁出去了。我知道再多争辩已是无用，只能失魂落魄地起身离开。晚膳时，我一口也没吃下。到了夜晚，我更是无一丝睡意，只怔怔地抱膝坐在床头。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这般反感这桩婚事，与其说我是怕我的未婚夫不疼爱我，倒不如说，我更害怕他瞧不上我。武林的事，我也听过不少，但武林中很少有人迎娶武林之外的人，更是很少亲近有官名在身的人。

更何况我爹虽有官名在身，但也不过是空有其表。这样的我，与他根本门不当户不对，他一个名门大派副掌门的公子，怎么可能瞧得上我这样的，柔弱的普通女子？

“阿娴！”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我连忙下床迎了上去，娘拉着我在桌边坐下，然后将托盘里的面碗放在了我的面前，“无论生何事，也别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咱们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人，该知一饭一菜来之不易。”

闻言，我的眼睛红了，从此嫁作他人妇，再也无法在双亲面前尽孝，也再无法聆听他们的谆谆教导了。

我执起筷子，静静地吃起面来，但泪水也止不住地落在了面碗内。“唉！”娘一叹，挨着我坐下，轻抚着我的背道：“阿娴，这事儿是我与你爹委屈你了。其实，这桩婚事，我与你爹都是不满意的。你爹的性子你也清楚，他岂是那等攀附富贵，卖女求荣之人？”

“你爹虽负着个官名，但其实无权也无势。可平日里你爹为了撑着这个家，少不得也要与那些个官宦打一打交道，过一过人情，免得遭人忌恨罢了。若这桩婚事是平日里那些交道的官员开的口，你爹便是拼了这官名不要，也定要为你争上一睁。”

我转头诧异地看着娘，“难道……”娘摇头道：“这事儿你不必再问下去了，对方不但有权有势，还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我们若不应了，只怕你日后也是不能顺心的。你爹应下了，也是为着你好。”

“何况那何家公子的品性，我们也打听过了，算是顶顶不错的。你嫁过去后，只要尽到自己的本分，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娘又是一叹，抚了抚我的脸，然后起身离开了。我长长一叹，既是如此，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我一路听着喧天的乐声被抬上了无极山，我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怎么行的礼，怎么被两边的戚好逗弄，都已经不记得了。我的思绪开始回神，是在他揭下我喜帕的那一刻。

我有想过，他是个浓眉大眼，一脸煞气的武夫。也有想过，他是有何缺陷的病弱少爷。但……他居然是个容貌英俊，举止文雅的翩翩公子。可，我很快便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还有他眼中隐着的黯伤。

婚后，我们相敬如宾，但却不是爹娘的那一种。在他对我温柔体贴的外表下，我却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淡漠与疏离。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或者，他终究是嫌弃我的。所以，我尽心尽力去做好他的人妻，做好公婆跟前的儿媳，做好外人眼中的沉稳夫人。

可不管我如何努力，他始终是那个谦谦君子，而不是……我的夫君。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我做好了一切，却终究得不到他的一丝真心。我想要的答案，终于在他一次放纵的酒醉中得到了。

他在醉中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女子的名字，玉南枝。我因为努力做着他的夫人，想要融入他的世界，所以，武林中的事我一桩桩都会去了解。而玉南枝，我恰恰知道其人。我虽未见过她，却听过不少她的事。

她突然出现在武林中，获得了曲兮阁的青睐，虽身为女子身，却一点儿也不输男子威气。她总是一身男儿装扮，年过三十，却从毫无武功之底一跃成为武林新秀。她很聪明，她很漂亮，她很从容……我听了太多关于别人对她的赞赏。

我是羡慕她的，我羡慕她活地这般潇洒自在，也羡慕她可以活出女子的另一种人生。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占据在我夫君心中的，会是她。

我与玉南枝？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我柔弱，我活地小心翼翼，我不会武功，也不够漂亮。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从一开始就输了。我终于明白了新婚之夜，他的心不在焉与眼中的黯伤。

他酒醉醒来，一脸地不适，一转头，终于见到了彻夜不眠，坐在床边的我。他脸色微有诧异，“你……一夜没睡？”我起身道：“醒酒汤已经备下了，妾身去端来。”他拉住我的手，“不必了。”我看着他拉着我的手，眼见他的手要松开，我突然鼓起勇气反握住了他的手。

我分明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诧之色，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连执手都是一种奢望。可我还不能放开，我怕我放开了，就会失了勇气。我深吸一口气道：“听说曲兮阁的玉副堂主受了重伤，夫君能带妾身去看看吗？”他脸上更是诧异，“为何？你与她相识吗？”

我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夫君不是想去吗？既然想去，为何要强忍着？”我松开了他的手，转开目光道：“妾身不明白，夫君明明喜欢的是玉南枝，却偏偏还要娶了妾身，伤自己的心，也伤妾身的心。玉南枝不是孤身一人吗？为何夫君不娶她呢？如果夫君后悔了，现在也还来得及，妾身会自退正妻之位，夫君也可立封休书送妾身回母家。”

良久，不闻他的答案与决定，我不禁转回目光，却见他一脸的失魂落魄。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我知道他本该是这样，但他在我面前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伤情与软弱。他总是戴着一副厚厚的面具，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不知是该伤心，还是难过。我明明更靠近了他，可他，却对玉南枝用情颇深。“我与她……不会在一起的。”他突然开口，声音无比凄凉，“她，也不需要我，她的身边，自有人会伴着，护着。”他抬眸看向了我，“报歉，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难过。”

我的心一阵一阵揪痛，我开始后悔这样揭起他的伤口，感觉着他的难过，已经过了我对自己的难过。“我现在还不能许诺什么。”他接着道：“我还忘不了她，是事实。但我会尽力，去……忘了她……”

我坐下执起了他的手，“夫君不用忘，妾身不介意，妾身真的不介意。她那样的女子，便是妾身这个普通之人也忘不了。该报歉的是妾身，是妾身太自私了，妾身能伴在夫君身侧，本已是不可能之事……”

我是真的不介意，我只害怕，会从此失去他。当我第一眼看见他，我便已经不能再失去他。哪怕他一生念着别人，我也愿意一直伴在他身边。我突然想感谢那个成全了我与他的人，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但我却遇到了自己的所爱。

人生不会有完满，人也一样。这个道理，娘一早便教给了我。哪怕这只是我的一场美梦，我也宁愿永远沉睡，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