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扎确实老了,当年日行三百里轻松随意,如今第二天就不得不开始换乘,其实不止是巴扎,烦了近年养尊处优,连日赶路,腰背和大腿都在隐隐酸疼,心中不由苦笑,就这状态还想去双河州,没准儿要累倒在半路。
一路奔波,九月初四过午至长安光化门,守门士卒躬身行礼,看他们身上没穿孝衣,烦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表弟还活着,看来病情已经稳定下来。
催马自长街向东,净街金吾卫驱赶行人让出道路,不多时长安城都已知道,太师回来了。
他没有回家,直接催马去往皇宫,至丹凤门,小玖等人卸去铠甲,只留下一柄横刀傍身,小跑着随他入宫,此时各部已得了消息,许多官员站在路旁,看他经过皆拱手行礼,再回去继续上班。
大唐上下好像都已经习惯了,每有紧急靠他拿主意,其实以裴相的威望和资历也能胜任,可太后和皇帝的信任谁都不能替代。
至后宫门口,鱼弘已经在等候,烦了下马张开双臂,小玖等人上前帮他卸甲。
老裴与诸相从政事堂出来,去到近前行礼。
“大帅辛苦”。
“郎君辛苦”。
烦了穿上皱巴巴的袍衫,活动着腰身道:“都先去忙吧,等候陛下召见”。
“有劳大帅(太师,郎君)”,众相退去。
戴好幞头,跟着鱼弘进入后宫,等走到寝宫,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况。
表弟疯了这一年多,本来已经有所收敛,自己离开,姑妈去了翠微宫,郭家两兄弟趁机贴了上来,搜罗美女戏子,进献丹药,每天胡吃海喝,酒色无度。
十天前又是一场宴饮大醉,结束后正要离开,有人吃醉了酒将宫灯木架撞翻,铜盘摔到地上发出一声响,表弟吓了一惊,过了没一会儿便发病昏迷。
经过这些天的诊治,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下半身无力,时时眩晕,口齿不清。
萧妃与李昂正在大门处,见他走近,忙上前行礼。
“大兄安好”。
”问伯父安”。
烦了回礼,“怎么等在此处?”。
李昂低声道:“祖母不许探望……”。
烦了无声轻叹,姑妈是真的慌了,“跟我来吧”。
一路往里,魏从简与王守躬身行礼,进到正厅,姑妈已在等候,双目含泪,满脸憔悴。
“烦了,你可回来了……”。
烦了作揖,低声道:“姑,不怕,我看看”。
李昂与萧妃等在外厅,姑妈带了他去到寝室,表弟正直直看着他。
“哥……”。
“哎”,烦了紧走两步握住他手,看他变成这副模样,眼圈一红,心中懊悔不已。
老李临终再三嘱咐,让他管教表弟,还特意当着大臣们的面留下藤条,可他自始至终除了不疼不痒的说几句,什么都没做……
“哥……边关如何?”。
“挺好的,一切顺利”。
“哥,你看我这副模样……”。
烦了给他擦去口水,心情已渐渐平复下来,“好好调养,还能见好”。
大唐历代皇帝多有脑血管方面的毛病,从高祖,太宗,到高宗(不到三十就发病),顺宗,如今又轮到表弟,他是最严重的一个,好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后边应该能好一点。
李恒认识烦了这么久,从没见他惊慌失措,他总是这样从容,这份从容也会感染到别人。
“哥,是我的错,我爹让我听你的……”。
“也怪我,我若早拿藤条抽你,或许就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