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护府虽久历战火,门楼房屋破败,但也还基本完整,换个匾额就能开工。安西新建,事务繁杂,除了户籍要整理,驿站,军营,学堂以及各机构和作坊要筹建,破旧的房屋要修缮,新来的家眷百姓要安置,土地牧场要丈量划分,种子农具要分发,淤塞的水渠要挖开,还有赶来买铺子的商贾,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部落,又正值春耕……
这么多事,成熟的团队都会手忙脚乱,新成立的班子就更不用说了,许多人出身军中,管民政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结果府衙到处都乱糟糟的,急了眼便破口大骂,对面的也正焦躁,三两句顶起来就要动手,陈光恰和阿墨跑的脚下生烟,到处救火。
这事儿谁都没办法,只能慢慢锻炼磨合,好在如今的安西并不紧迫,慢慢来吧。
王府仍在都护府北侧一墙之隔,上一任主人是胡特勤,据说走的时候他特意下令不许毁坏房舍,倒是给姐夫省了不少事。
老郭在的时候王府就不太上档次,跟乡下地主大院差不多,临走惊天动地了一把,那小院弄没了半拉,后来小舅子在原址修了座土楼,可惜跟周围的建筑风格不搭,搞得不伦不类的。
光恰和阿墨他们都觉得不气派,询问是不是全部推倒重修,烦了没同意,眼下哪还顾得上修房子,先凑合住着吧,将来再说。
重回安西,多年心愿一朝达成,想想多年奔波和那些远去的故人,本来有些伤感,钱姐姐的到来却冲淡了许多。
这位姐姐完美继承了老安西兵的凶悍与倔强。当年城破,带着弟弟和众街坊跟吐蕃人周旋拼命,傍晚时几乎死伤殆尽,她和弟弟也都受了伤。几个老街坊苦苦哀求,让她带妇孺逃命以保存香火,她就带着剩下的妇孺连夜进了山,直到听说安西重建才回来。
对这些年的经历她说的轻描淡写,还说疏勒人帮了不少忙,不算艰难,烦了问她男人和弟弟,她说命歹,前些年就死了。
带娘仨回到新挂牌的王府,钱管家随之走马上任,这位也不怯,带着俩大儿子里外走完一圈,训的众奴婢跟三孙子一样。
月儿大为惊奇,“哥,你怎么这么信她?你怎么知道她能管家?”。
这事儿很玄幻,大街上随便捡个妇人,回来就任命为王府大管家,问题是她还真能胜任,不但前庭后院厨房账房样样拿手,还顺便兼职了护院头目,绝对的全才。
烦了看左右无人,低声道:“若不是你哥当初有骨气,你得叫她嫂子……”。
这事儿有损安西王的颜面,不能多提。
安顿差不多了,独自去往后院,院墙还是原来的模样,开门看去,残垣断壁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拨开草丛向前,隐约能看出当年的房舍路径,磨坊,马圈,铁匠房,木匠房,武师傅的小屋,还有那座梦中的小院……
墙根下找到一块石头,当初他就坐在这里说故事,弟兄们围在四周,老鬼一般都在厨房门口,武师傅则站的更远。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手扶膝盖大声道:“说武松来到清河县……那个……也可能是阳谷县……路过一座山岗,正饥渴难耐,恰好看到一家酒肆……”。
磕磕绊绊的总算说完了,隐隐能听到弟兄们的笑闹声。
黄昏时自小院出来,一直向东,坍塌的土房旁边找到两个小土包,杂草已被清理过,还有祭奠的痕迹,看来是阿墨来过。
仔细找了一下,那个坑却不见踪影,忍不住吐槽道:“你俩连个坑都看不住?”。
在两个小土包中间躺下,看着昏暗的天空,还挺舒服的。
“这地方风沙大,其实也不怪你们,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