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已尽快赶来了。要在夜里找到这么个地方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rdo;
&ldo;我并不是在责备你。&rdo;她把手伸向后面,摸索到后面的椅子,然后坐了下去,轻轻地,优雅地把那双白皙的手叠着放在膝上。&ldo;你刚才问我为什么给他放血,所以我才告诉你的。&rdo;
弗劳尔斯沉默了。这姑娘的逻辑无可挑剔,但她还是错了。没有理由能够原谅违反法律的事。
&ldo;你很幸运,&rdo;他说,&ldo;要不然,你判断出错,事情可就不一样了。&rdo;
&ldo;对死亡而言,就没多大关系了。&rdo;
&ldo;但他还是有可能死的。&rdo;
她站起身,自信地向他走来,把一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后靠过去摸了一下肖梅克的额头。&ldo;不,&rdo;她说,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坚定和信心。&ldo;现在他会好起来的。他是个好人。我们不能让他死。&rdo;
姑娘离他很近,散发出温馨的气息,充满诱惑。弗劳尔斯觉得自己的血压在上升。为什么不?他想,她只不过是个市民。但是他不能,这并不是为了医生的职业道德,也许,是因为这姑娘是个瞎子。
他一动不动,但是她收回手走开了,仿佛是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汹涌激情。
&ldo;我得把他送到医院去,&rdo;弗劳尔斯说。&ldo;除了脑溢血外,还有感染。&rdo;
&ldo;我用肥皂擦了手臂,又用酒洗了一遍。&rdo;她说。&ldo;我把刀放在火上烧过,绷带也在灯上烤过。&rdo;
她的手指上好像起泡了。
&ldo;这次你很幸运,&rdo;他冷冷地说。&ldo;下一次,会死人的。&rdo;
她转过脸,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弗劳尔斯觉得她这动作出奇地令人心动。&ldo;当有人需要你帮助时,你能怎么样?&rdo;
这话真像一位医生面对芸芸众生的呼救作出的回答。他猛然转向肖梅克,开始收拾治疗仪器。&ldo;我得把他抬到楼下的救护车里。你能替我拎这个包在前面照路吗?&rdo;
&ldo;你千万不能带走他。他签了医疗合同,可又付不起了。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他的。&rdo;
弗劳尔斯正在整理拎包的手停了下来。&ldo;假如他是个欠钱不还的病人……&rdo;他的声音微颤,显得有点生气。
&ldo;那你会怎么样?&rdo;她静静地问,&ldo;如果你快要死了,孤苦伶仃,你难道不会请求帮助?任何一种帮助?你难道不会无视法律?他是签过合同,但他所支付的钱已让他破产了,连家也抵进去了,只得到这儿维持生命。可是当他病了的时候,他信守诺言,正如一个临死的天主教徒总要召唤他的神父一样。&rdo;
&ldo;行了。&rdo;他说。
他拎起包,锁上了,然后就朝门走去。
&ldo;等等!&rdo;她说。
她摸索着朝他走去,他回头看着她。她的手向前伸着,直到手指碰到了他穿着大衣的手臂。&ldo;我想谢谢你,&rdo;她柔声地说。&ldo;我原以为医生们几乎都没有什么怜悯同情心的。&rdo;
有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冰冷麻木,接着升起一股怒火。&ldo;别误会了我,&rdo;他粗声粗气地说,一边用劲甩开她的手。&ldo;我将把他的名字上报,还包括你。那是我的职责。&rdo;
她的手滑向一侧,显出十分遗憾的样子,为她自己的错误,也为人类的天性。
她走到他前面,打开门栓,转向他,&ldo;我相信你不会真的如你装的那样冷酷无情。&rdo;
他怔住了。他确实不冷酷。他只是为刚才她话中的意思而恼怒‐‐医生们缺乏理解、没有同情心,而他也是这么个人。
&ldo;楼下有一位老人需要帮助,&rdo;她犹豫着说,&ldo;你愿意看看吗?&rdo;
&ldo;没问题。&rdo;他声音很高。
她高昂着头僵持了一会儿。那是因为骄傲,他心想。接着她点点头。&ldo;对不起,&rdo;她小声说。
&ldo;亮光会招惹危险,&rdo;她说,于是便主动提出用手牵着他引路。她的手温温的,充满了坚定的信心。
走完一大半的路,左边出现一个楼梯。黑暗中,楼梯的右面,一扇门开了。
弗劳尔斯松开手,伸进大衣口袋,紧贴着里面的手枪,内心安定了许多。
长方形的门里面闪出一张鬼怪似的脸,在黑暗中显得白白的。
&ldo;是利厄?&rdo;一个声音问。是个女孩的声音。&ldo;我想是你。把手给我。让我握一会儿。我以为过不了今天夜里了……&rdo;
&ldo;好了,乖乖,&rdo;利厄说,她伸出一只手。&ldo;你会好起来的。别胡思乱想了。&rdo;
弗劳尔斯拧亮黑包上的灯。灯光直射门边女孩的脸上,使她吓了一跳。她尖叫着往后退,一边用手臂挡住眼睛。
弗劳尔斯关掉灯‐‐他已看清楚了。姑娘穿着打了补钉的窄小睡衣,看上去只剩一把骨头。除了脸颊上有点因高烧而泛起的红晕外,整个脸是一片惨白。
她是得了肺病,活不长了。
&ldo;上楼去,和菲尔呆在一块,&rdo;利厄说,&ldo;他需要你。他刚刚发了一阵病,现在好多了。&rdo;
&ldo;好吧,利厄。&rdo;女孩答应着,声音里多了些信心和力量。她默默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随即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