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正因如此,没有人再强邀她跳《琴瑟曲》。
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每当伴奏响起,望着其他人相拥起舞的身影,她都会情不自禁地咯咯作笑。
团长找她谈话,她知道团长要说什么,她以为自己有了心理准备。
团长大概会发怒,也可能放下身段好声好气地请求,或许还会做出一些不可靠的许诺。金钱,物质,只要她服软,一切都称心如意。但她会坚持自己:已经十年了。你和我约定过,这种事十年就够了。
她没想到的是,团长听了,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强辩。
他说:那你以后就去三排吧。
三排,替演的替演。随时可以走,没有人挽留。
首席就在这一刻成了前首席。
剧团有太多太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她不过是其中一个。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也可以随时被打碎丢弃。何况,先令这颗明珠磕碰缺损的是她自己。
ya只觉得荒谬,大脑一片空白。
可是……十年了……我已经……
我已经足够听话了,不是吗?
团长说:我们仁至义尽,和你两不相欠。
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第一次反抗,她永远失去了是否做母亲的选择权,第二次反抗,她失去了人生的前二十年。
从小在剧团长大,父亲不明,母亲自杀,赔钱的东西,肮脏的混血,她又变成那个没人要的小孩,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可现在连剧团也不要她了。
要是她没有砸下去……要是她没有拒绝……如果她一直乖巧听话、让别人称心如意……
ya昂起头走了出去,回到首席专属的单人间,嚎啕大哭。
我应该做好孩子吗?满足别人所有的期待,哪怕我自己再也不存在?
前首席在单人间内独自起舞。首席专属的房间附有一间小小的练舞厅,四周墙壁和天花板都镶嵌着镜子,从一头转到另一头,她可以悠悠花上十圈。现在那间练舞厅已经不属于她了。狭小的单人间里没有茶几、没有沙发、甚至也没有床铺,即使如此,两步也到尽头。
她与不存在的舞伴追逐嬉戏,舞步欢快,指尖颤抖,手掌与空气相合又离去。
这是她再也无法跳完整的《琴瑟曲》。
ya自始至终昂着头,闭着眼,轻声发笑。
剧团仍为她保留了一个单人间,多么仁慈体贴。
每年只有这一天,她会再回到剧团,将自己关在逼仄的房间里,为台面上唯一的装饰物清扫上香,然后无声地、尽情地起舞。
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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