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慈悲,”派席尔点点头。“艾德大人,有什么事请尽管来找我,我随时听候差遣。”
是啊,奈德在门关上时想着,但是听候谁的差遣呢?
回房途中,他见到女儿艾莉亚单脚站在首相塔的螺旋梯上,两手不断挥舞保持平衡。粗糙的石地面磨破了她的脚丫。奈德停下来看她。“艾莉亚,你这是在做什么?”
“西利欧说水舞者可以用一只脚趾站好几个小时。”她两手在空中拚命挥舞,以保持平衡。
奈德忍俊不禁。“哪只脚趾头?”他揶揄道。
“随便哪一只都可以。”艾莉亚为这个问题而恼怒。她从右脚跳到左脚,颤巍巍地来回晃动,最后才重新找到平衡。
“你非站在这里不可?”他问,“又高又陡,跌下去可不好玩。”
“西利欧说水舞者绝不会跌倒。”她放下脚,两腿站立。“爸爸,布兰现在会来跟我们一起住了吗?”
“恐怕要等一段时间,小宝贝。”他对她说,“他得先恢复体力才成。”
艾莉亚咬咬嘴唇。“布兰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呢?”
“艾莉亚,他有好多年的时间来寻找答案。而现在,我们只要知道他会活下去就好了。”鸟儿从临冬城捎来讯息的那天晚上,艾德·史塔克带着女儿们来到城堡的神木林。那是片足有一亩之广的森林,种满榆树、柏树和黑色三叶杨,俯瞰着河流。那里的心树是棵大橡木,古老的枝干上爬满烟莓藤蔓,他们在树前跪下感谢神灵,一如在家乡的鱼梁木底。待到月亮升起,珊莎已经睡着,艾莉亚则多撑了几个小时,最后也蜷缩在草地上,盖着奈德的斗篷沉沉睡去。漫漫长夜,他独自静默祷告。翌日清晨,天光乍现,只见龙息草暗红色的花围绕着两个躺卧的女儿。“我梦见了布兰喔,”珊莎偷偷对他说,“还看见他笑呢。”
“他以后会当上骑士,”这会儿艾莉亚说,“当上御林铁卫的骑士。他还能当骑士吗?”
“不行。”奈德自觉说谎无益。“有朝一日他或能身居高位,成为国王的重臣。他可能会像’筑城者‘布兰登那样兴建城堡,可能乘船横渡日落之海,或是皈依你母亲的信仰,当上总主教。”然而他再也不能和他的狼一并奔驰,他沉痛地想,这悲伤无言可喻,他也无法和女人同床共枕、抱着自己亲生孩儿了。
艾莉亚歪着头。“那我可以当国王的重臣,盖城堡,当大主教吗?”
“你啊,”奈德说着轻轻吻了她的眉毛。“你会嫁给某个国王,管理他的城堡,你的儿子们则会当上骑士、王子或领主,或许也能当上大主教。”
艾莉亚脸色一变。“不要,”她说,“珊莎才会那样。”她右脚离地,继续练习单脚平衡。奈德叹了口气,留下她走了。
进到房间,他脱下汗水浸湿的丝质上衣,从床边的水盆里掬起冷水当头淋下。正当他擦脸的时候,埃林进来说:“老爷,贝里席大人在外求见。”
“把他请到我书房去。”奈德边说边伸手拿起他质料最薄的亚麻布干衣。“我马上就来。”
当奈德跨进书房,发现小指头正坐在窗边,望着在下方广场练剑的御林铁卫。“老赛尔弥的脑袋瓜要跟他的剑一样灵光就好了,”他满怀渴望地说,“那样开会会有趣许多。”
“巴利斯坦爵士的武勇和操守,不输给君临的任何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奈德对这位德高望重,白发苍苍的御林铁卫队长抱持着崇高的敬意。
“他的死气沉沉也同样不落人后。”小指头补充道,“不过我相信他在比武大会上应该还能老当益壮,发挥余热。去年他把猎狗一枪刺下马,距离他上次摘下冠军也不过四年。”
对于谁会夺得比武大会冠军,艾德·史塔克一点兴趣也没有。“培提尔大人,请问您这次来访有何目的,还是单只来欣赏我窗边景致?”
小指头微笑:“我答应凯特帮你明查暗访,而我说到做到。”
奈德大感意外。不论对方有无承诺,他都不打算相信培提尔·贝里席伯爵,他的机灵狡诈让他很不习惯。“你查到了什么事?”
“我查到的是人,不是事。”小指头纠正他。“事实上,是四个人。你有没有想过去盘查首相的仆人?”
奈德皱眉道:“如果我能就好了。艾林夫人把她全家上下都带回了鹰巢城。”在这方面莱莎一点忙也没帮上,所有跟她丈夫亲近的人都随她一道逃走:包括琼恩的学士、总管、侍卫队长,以及手下的骑士和仆从。
“不对,是大部分的人,”小指头说,“并非全部。有几个人留了下来。有个肚子被搞大的厨房小妹匆匆忙忙跟蓝礼大人的马夫成了亲,一个马僮加入了都城守卫队,一个跑堂小弟因为偷窃被炒了鱿鱼,留下来的还有艾林大人的侍从。”
“他的侍从?”奈德喜出望外,做侍从的对主子的进出动向往往一清二楚。
“峡谷的修夫爵士,”小指头说出他的名字,“艾林大人死后,国王封那小子做了骑士。”
“我这就找他来,”奈德说,“还有其他人。”
小指头畏缩着说:“大人,劳烦您,悄悄地走到窗边。”
“做什么?”
“过来罢,大人,我让您瞧瞧。”
奈德皱起眉头,走到窗边。培提尔·贝里席若无其事地做了个手势。“那儿,广场过去,兵器库门口,您可看见一个蹲在楼梯上磨刀的小子?”
“他怎么了?”
“他是瓦里斯的眼线。’八爪蜘蛛‘对您的一举一动都很有兴趣。”他在窗边动了动。“现在再瞧瞧城墙上,西边最远处,马厩上面,有没有看见那个靠在墙上的守卫?”
奈德看到了。“这人也是太监的走狗?”
“不,这家伙是王后的人。请您注意,他的视线正好落在这座塔的门上,谁进谁出一清二楚。他们俩远不是全部,很多连我都不知晓。红堡里到处是各种眼线。否则我干嘛把凯特藏在妓院?”
艾德·史塔克对这种种机心巧诈颇感不耐。“天杀的,”他咒道。城墙上那个人看起来的确像在监视他。奈德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既便离开窗边。“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