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知道这小女孩是饿昏了,吃了东西就能好,稍稍舒了口气,这才跟倪母招呼道:“老太太来了?刚才都没顾得上跟您招呼,呵呵”
倪母微笑道:“我也是路过,进来看看你,怎么样?上次咱们在衙门大堂外说的那事,有没有眉目了?”
梁氏立刻明白她说的是娶儿媳妇的事,正捅到了她的伤心处,叹了口气,左右看看都是等候的病患,便低声道:“咱两到屋里说话。”
“好”倪母答应道。
两人往卧室走了几步,梁氏又站住了:“房间里都是药材,都堆满了没地方落脚,还是去炮制房里说话吧。”
“好的。”
倪母跟着梁氏进了炮制房,把门关上,梁氏扫了一眼左少阳阁楼上堆成一堆没有整理的床铺,嘟哝了一句:“忠儿这孩子,床铺也不整一下……”
梁氏叹了口气:“唉,您老上次给的那千年老山参,动用完了,可这媳妇,还是没定下来。”
“啊?怎么回事?”
梁氏道:“唉,当真是造化弄人,那天在衙门,您一片好心给我的那棵千年老山参,我原本是想留着给忠儿娶媳妇的,我一直藏在马桶下面,老爷和忠儿都不知道的,我没告诉他们,就担心他们知道了让我退回去。后来瞿家外孙女白姑娘发誓说忠儿如果治好他们老太爷的中风,愿意为妻为妾为奴我这才把千年老山参拿出来给他们救人。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没办法啊,就像您说的,左右是为了他们左家,所以我硬着头皮接受了,也瞒着不说。直到那天白姑娘许诺,她们家老太太过来和我商量我家忠儿娶白姑娘的事,说只要治好她家老太爷,就把白姑娘给我们家做儿媳妇。我心里这个乐啊……”
倪母道:“这瞿家外孙女我听说过,说是美貌绝伦,倾国倾城,而且女红特别的好,当初在京城,就有很多人求上门索要娟绣,能得一块而欣喜若狂。只是那瞿老太爷是获罪回乡的,平时又没有什么积蓄,家道贫寒了一点,所以大户人家嫌不般配,不乐意,而一般人家他们又看不上,这才一直耽搁下来。”
“是啊?反正我们老爷和我都很满意,只可惜,不知怎么回事就弄拧了,两人在一起跟斗鸡似的,忠儿死活不肯娶她,老爷和我也没办法,只能作罢。”
“那老山参呢?”倪母急声问道。
“没了,都给了瞿家老太爷治病了,忠儿说了,瞿家老太爷必须长时间用人参调理。瞿老太爷硬逼着白姑娘发了毒誓,给我们忠儿为妻为妾为奴都可以,如果我们不答应,瞿老太爷就以死还我们的恩情,忠儿心地善良,只好接受了下来,但选了她做奴婢……”
“啥?老姐姐,这买卖可亏大发了那棵老山参可是有上千年了,拿来买丫鬟,不是我吹牛,一千个也随便买到了,我当初给你的时候就交代了,这是给小郎中娶媳妇用的,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你要是换得白姑娘做儿媳妇,那倒也值,拿去买一个丫鬟药童,当真是……唉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梁氏也苦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来着,本来想好好藏着,遇到合适的再拿出来,就算挨老爷一顿呵斥打骂也都值了,没想到回来就遇到这件事,我和老爷对白姑娘以前就很看好,后来偏巧她外祖父中风生病,而又只有忠儿才能治,两人又有一些误会,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倪母奇道:“到底什么误会?”
“瞿老太爷的病很重,都快死了,只有用人参才能回阳救逆,而你给我的老山参我没有告诉老爷和忠儿,他们都不知道家里有老山参,所以忠儿说家里没有老山参,没办法救瞿老太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家非一口认定我们家藏有千年老山参,不愿意拿出来救命,是医德不好,是垂涎白姑娘的美貌,是趁人之危。这话把忠儿惹急了,你知道我们家忠儿是最受不得委屈的,就跟白姑娘吵了起来。两人就这么结怨了。”
“不行啊,说过了,还是这样,在一起就跟仇人似的,没个笑模样。上次,大将军下令征粮,说实话,家里是有些余粮的,当时不准备交上去,藏起来又把被官军搜出来,那可是要全家处斩的,就怕连累了白姑娘,所以撵她走,让她回去,不成想这白姑娘也是个重诺言的主,不仅不走,忠儿说得急了,她竟然抢过剪刀要自杀,得亏苗姑娘推了他一下,这才刺偏了,手臂也刺伤了,——对了,芷儿呢,刚才回来也没见到她……”
倪母还有不明白的,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人参都让瞿老太爷吃了?”
“是啊,忠儿说这人参是瞿老太爷救命用的,要一直吃,整棵吃完,才能把身体调养好。这老山参值老钱了,我知道啊,瞿老太爷需要人参调养身子,否则就活不了,救命要紧,我也没法子,但是忠儿的婚事怎么办?想起那老山参,我心疼得晚上都睡不着,真是哭的心都有,以后忠儿娶媳妇,可怎么办嘛,尽管这些天也赚了些钱,可是,比不得那千年老山参啊,我估摸着,这棵老山参,拿去当聘礼,就算公主郡主也拿得出手的,就这么没了,唉以后要是遇到大户人家合适的,聘礼拿不出,我……我可怎么办啊……”
倪母宽慰道:“老姐姐别担心,今儿来找你,就是来问这件事有没有眉目,既然小郎中跟白姑娘两人对不上眼,咱就不要勉强了,强扭的瓜不甜,将来家里闹腾更不得安生。”
“是啊,老爷和我也是这么想的来着,所以才没坚持硬娶过来。”
倪母笑嘻嘻道:“既然小郎中还没合适的人选,我这倒是有个,是个大贵人家的千金,今儿个我说是顺路逛逛散散心,其实也是特意来找你说这件事的,要不然,昨天街上才杀了这么多人,我咋今天就出门来逛街哩?若不是找你提这门亲,我是压根不敢上街的”
梁氏心想,能让倪母看上眼说得出口的,绝对不是平常人家的闺女,一准错不了,不禁大喜,握住倪母的手不停摇晃:“当真是太谢谢您了,亏你还惦记着,是哪家的闺女?祖上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刚说到这里,梁氏又醒悟过来,手里的价值千金的老山参已经没了,拿什么来娶妻?那一百多斗粮食又不能说出来不能卖,家中现在只有十几贯钱,几十亩田,还有包括贵芝堂在内的三间商铺茶肆,说到底也算小康之家了,娶个同样小康之家的闺女倒也够了,若对方是个大富大贵人家,又或者是高官的千金,没了那价值千金的千年老山参,就算荡尽家财,只怕也不够聘礼的。而且,总不能因为娶媳妇送聘礼,全家就喝西北风去?刚才听倪母说的又是大贵人家千金,只怕聘礼都成问题,不禁患得患失望着倪母。
倪母道:“你先说你们家有没有多余的口粮,我在说后面的,要不然,费这口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