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次,你说说,元助究竟为何放火?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帮我想想看……”
“大人若先问一问少主,方才那可怜武士就不会送命了。大人在拔刀之前,也该考虑一下才是啊。
“都怪我不好。”胜人直率地道了歉,“那个武士是你特意找来的替死鬼……都是我的错!我能做的,只是厚待他的遗族了。”
尽管如此,忠次似乎仍然怒气未息:“少主曾对我说,大人的想法有些轻率……”
“我轻率……”
“少主说,您太天真了,大人已经把筑前大人看成了好友,而在筑前大人的眼里,您充其量只是他的一介家臣而已。因此,无论您立下什么样的战功,筑前也绝对不会把美浓、尾张、伊势、三河全给您。岂止如此,一不小心,筑前反而极有可能使您败给德川,全军覆灭。所以,少主决心打碎您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也可以说,这次放火是少主在向您敲响警钟。”
胜人的脸腾地涨红了,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勉强压住怒火。胜人与秀吉之间的友情,元助自是不会懂的。那么,他自然就要为父亲的安危考虑,为池田氏的前途着想。因此,他完全没有理由责备元助。饶是如此,放火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胜人依然没有弄明白。
“忠次,总之,先把元助叫来。我不会再发火了,只是想问一下他的想法。我对筑前,或许真的有些一厢情愿。可我心中仍有几个未解之谜。这次我肯定不会再发火了,你把他叫来吧。”
伊木忠次想了一会儿,方道:“那好,我这就去。”
伊木出去未久,把元助带了来。元助的表情似乎比刚才还要冷峻,他径直走到胜人的面前,道:“听说父亲叫我。”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可是,元助并没有坐在位上,而是席地而坐。
“放火的人是你?”
“父亲明明知道是我,竟还斩杀无辜?”
“看来你还是不服啊。”
“不敢说不服。元助前思后想,才这么做的。”
“那你说说。放火究竟对我们有何好处?”
“父亲,您是否认为这次敌人也跟光秀、柴田修理亮一般?”
“虽然不能认为家康比光秀、胜家之流弱,但夸大敌人乃是战争之忌。若真如此,岂可为武将?”
“父亲差矣,儿子以为,了解敌人的强大不仅不是示弱,而是为战争作好准备的必要前提。此前的战争都是以筑前的位攻战术而取胜,但这一次却行不通了。另,筑前这次太轻敌了。”
“你既说筑前轻敌,那你为何不去向他提出意见?为何要放火,失掉民心?”这次胜人没有发火,而是想沉下心来与元助认真谈谈。没想到元助竟然摇摇头,好像在说:根本谈不拢!
“父亲,您认为我亲自去陈述意见,筑前就能听进去?您认为筑前是那样的人吗?不,他不仅不会答应,还会下令,要我们长驱直人。若是那样,池田氏不就成了敌人的饵食了?”
“那么,你就可放火?我还是不明。”
“您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父亲。”
“元助!”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父亲痛下背水一战的决心。现在,池田氏面临的局势也要求我们这么做。身后是从不知败仗为何的筑前大人,前面则是比筑前大人还要沉着冷静的德川家康。我们夹在二雄之间,难道还真要去依靠那些庶民不成?现在,四面都是我们的敌人!为了促使您痛下决心,孩儿便主动去放了一把火。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父亲?”
胜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元助,半天没有喘过气来。虽然依然沉浸在愤怒之中,但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竭力不让元助看出来。如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元助的话倒也不无道理。诚然,筑前不知道失败之味,对待他人也确有异常残酷的一面。家康也是能征善战的一代枭雄。此次担当先锋,不是轻易就能取胜的。胜人心里一清二楚。可就像元助方才所言,故意去放一把火搅乱局势,到底是何道理?过了一会儿,胜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还是不解。放火的好处只有一个,就是可似让自己人团结一心,是不是,元助?”
“父亲不会这么糊涂吧。我是想增强敌人的力量……”
“元助,是不是敌人太强大了,把你给吓傻了?”
“正是因为敌人强大,我才要再给他们加些力,让他们更加强大。”元助针锋相对。“待敌人强大到以我们的微薄之力根本无法应对时,只有把这个烂摊子交给筑前大人亲自处理。筑前就不得不低下他傲慢的头颅,反省错误了。”
“傲慢的头……”
“是。这样他就会明白,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天下人”,要走的路还很长。他应该且必须亲自体味此战的残酷。这样,取得胜利之后,他才会真正感受到我们的存在,才会诚心诚意地对父亲您说:’你干得不错。‘若非如此,即使他口头上对父亲盛赞不已,那也只是一种虚滑之辞。“
“噢?”胜人不禁叫了起来。年龄的差距真是何等令人恐惧!如此说来,自己那一辈的人都太善良了。被人煽动之后,明知对方之意,还是愿意乖乖上当,竟都如些懵懂顽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