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行之模模糊糊的抬头睁眼,看清是花翎子,这才掩口打了个哈欠道:“你不懂,上位者的生死,一定要第一手掌握,我在等殿下的情况!”说着话忽然清醒了一些,奇道:“咦,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在等他死!”花翎子目露寒光的看向屋内:“然后割下他的人头,我就可以回草原了!”
虚行之微吃一惊,立时彻底清醒过来,眉头皱了皱,又微笑道:“那又何必这么麻烦,你现在进去,他全无抵抗之力,照样可以割下他的人头……还是说,你没有那个胆量!”
花翎子身躯一震,厌恶的看了虚行之一眼,扭头向旁边走开。
虚行之看着花翎子的背影,眼中却微微露出一丝寒光。
药房内灯火通明,负责看待杨浩的弟子已爬在桌案上睡熟,一名青衣瘦长的身影鬼魅般从那弟子身边缓步走过,弹指抖出一缕粉末,那弟子似有所觉,刚刚抬起头,又昏昏沉沉的伏倒下去。
昏浊黄的灯光照出那青衣人两鬓斑白的相貌,随手抄起桌上油灯走到杨浩床前,摇头一叹道:“小子,真有你的,竟敢假传老夫的死讯,挑动秀洵跟李阀的公主互斗,也罢,总算让老夫看见秀洵为我紧张的样子,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就还给你!”
一盏油灯安放在杨浩床头,青衣人在灯光下摊开一个布包,露出一排二十余根形相各异的金针,取出两根针来,放在火上燎烤,淡淡的道:“这金针渡劫之术,也是饮鸠止渴,不过你本来就生机过旺,也不在乎我再帮你催一把了!”
青衣人说着话,伸手撩开杨浩的衣服,金针取穴,便往杨浩身上扎下。
………【第九十七章 襄阳之约】………
() 熊熊大火烧着汉水上的数艘战船残骸,无数人马伏尸漂在江边岸上,载沉载浮,顺着半江血红波浪,静静的沿流而下,黑烟弥漫的天空中,正洒下千万道凌乱的雨线。
连rì细雨绵绵,气温也越来越寒冷,飞马牧场,杨浩养伤的房间烧起红旺的火炉,将杨浩因为失血过多,略显苍白的脸庞也照得红润起来,乍一看去,气sè已好了不少,只是眉头兀自深深皱起,这已是他苏醒过后的第三天。
“殿下,我这子一落,可要杀你一条大龙!”
红炉暖帐的房间内,锦缎桌上正摆开一副檀木棋盘,商秀洵笑语嫣然的坐在对面,轻伸出修长白晰的手指,拈住一枚黑玉棋子,正待往盘中落下,杨浩忽然抬手过去,将满盘棋子哗啦扫乱,悻悻道:“这盘不算!”
商秀洵拈棋之手顿在半空,愕然了片刻,复又摇头一叹:“连下五盘,五盘都不算,不如我让你九子!”
“不需要!”杨浩将手中一本线装棋谱掷在桌上,不满的道:“你这人不按套路来,跟你下棋没意思,不下了!”
商秀洵哑然失笑,将手中棋子收回罐中:“殿下,这棋盘虽只有三百六十一路,却是变化万千,不拘一格,岂能照谱直下……”见杨浩脸sè渐渐难看,只好改口道:“好吧好吧,你捡一局谱出来,我跟着你下就是!”
“真的?”杨浩立码来了兴致。上手将棋黑白分好,四角安了座子,又捡起谱来,翻开一副图摊在桌上,道:“好,就下这盘梁武帝萧衍与大将军陈庆之地制局图,你来梁武帝。我来陈庆之,快快。你先下第一步,往这儿下!”
商秀洵无奈,只得顺着杨浩指点的地方落了一子,杨浩照谱应了一手,又指点商秀洵下第四手,如是十七八手,都是杨浩一丝不苟的照谱直搬。指哪下哪,这局谱却是梁武帝中盘厚势,却因为大意下出昏手,留下一个关键xìng的缺口,偏偏被当时初学围棋不久的陈庆之发现,神差鬼使的一子杀入,短短五手之间便胜负易位,以高手眼光来看。这盘棋其实并不jīng采,只是关系到两位名人,又是皇家制局图,所以才传抄了下来,商秀洵下得无jīng打采,杨浩却兴高采烈。眼见那关键的一手就要得来,更是不停口地催促商秀洵往这下往那下。
“哈哈!”三十多手之后,杨浩终于等到那一棋出现,忍不住大笑道:“一子错,满盘皆啰嗦,任你棋艺再高明,也难敌我知己知彼,以有心算无心,所以就百战不……”
说话间便要将那一子重重拍下,一洗连输五盘的难堪。忽然外房暖帐一掀。虚行之兴冲冲地闯了进来,高声道:“殿下大喜。江淮军被四大寇偷袭了!”
“啪”的一声,杨浩心情激荡之下,不由自主的手一抖,竟打偏了一格,走了一招小飞,商秀洵眼疾手快,立时提起一枚黑子将那缺口补上,白棋一条大龙顿时又被杀死。
房内顿时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商秀洵抿唇微笑,缓缓收手离盘,杨浩却圆睁双眼,呆呆的盯着棋盘,虚行之不知发生何事,好奇的走上前,探头往棋盘上一看,便道:“这是谁下的白棋,根本没入门啊!”
“这是本王下的!”杨浩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
虚行之当场打了个激灵,忙道:“原来是殿下下的,唉,殿下真是太轻敌了,商场主棋艺不错的,您怎么能让子下呢?”
“本王没有让子!”杨浩神情越发森寒,扭头四顾,淡淡的道:“本王的刀呢?”
虚行之大吃一惊,连忙蹑足后退:“商场主,柳执事请您到飞马堂议事,学生另外有事,先去一步,殿下您好好休息……”只见杨浩已从枕下将大胜天抽了出来,虚行之再不敢多言,扭头便狂奔出房去。
“给我站住!”杨浩怒喝一声,提刀便追,终究伤后体虚,脚下一个踉跄,左手连忙去扶桌,忽然香风扑怀,已被商秀洵离位上前搀住。
“你真是的,受了伤还这么大脾气!”商秀洵不禁轻声埋怨一句,扶着杨浩在座位上坐下,杨浩兀自气喘吁吁的刀尖拄地,眼望着门外道:“好,等我伤好了再收拾他,这种读书人,你不压他一头,凌霄宝殿他都敢反!”
“自古成大事者,皆知礼贤下士!”商秀洵含笑劝道:“虚先生满腹经纶,是你的得力臂助,你们君臣之间,不求相敬如宾,也不该总是打打闹闹地!”
杨浩微微一楞,神情异样的抬起视线,与商秀洵目光一触,却见商秀洵俏脸微微一红,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
杨浩心中一动,试探的叫了声:“秀洵!”商秀洵没防备他竟直呼自己闺名,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后退了一步,原地转过身去,道:“我去议事了,你先休息,我把小娟唤进来,你有事可以吩咐她做!”说完便匆匆掀帐而出。
杨浩默然坐了片刻,又回头看向桌上的棋局,皱眉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小娟没有进来,虚行之却偷偷摸摸地又溜了进来,在门口顿了一顿,放下暖帐,才回头笑道:“暖帐听雨,佳人对弃,殿下艳福不浅啊!”
“废话那么多!”杨浩冷然瞥了他一眼,又扭回视线,拿起桌上棋谱。
“可不是废话!”虚行子走到杨浩对面撩衣坐下,笑道:“依学生之见,这三天来,商场主动xìng放下场中的事情。天天陪着殿下下棋解闷,一定是对殿下动心了!”
“胡说八道!”杨浩根本不为所动,专心于摆放盘中棋子,淡然道:“说正事,竟陵那边怎么样了?”
“昨天晚上……”虚行之神sè一正,低声道:“江淮军准备渡汉水,却被不明军队偷袭。伤亡惨重,今早又传来消息。四大寇突然带着数万人马进攻竟陵,被江淮军打退了好几次!”
“一定是朱桀和萧铣地援军到了!”杨浩微微冷笑道:“打得好,打起来就别想停下,更没有余力进攻飞马牧场,我们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