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之役,在沈李联军的进逼之下,以江淮军的全面败退告终,丹阳被秦文超占领,在李子通出逃东海之后,已成为东海军的临时基地,接下来只要江淮军这方按兵不动,就看沈法兴卧榻之边,容不容得下这只张牙猛虎,若容不得,则江南之事大可定矣。
天下三分,关中一路,山东一路,江淮一路,当rì历阳酒楼上,调侃李密之言言犹在耳,想不到造化弄人,兜兜转转一圈,仍然逃不过这天下大势。
轻轻合起膝上的手卷,杨浩恍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练功的心思,通览全卷,所涉及脉、轮、手印云云,莫非佛门密教密传之术,放诸前生的现代社会。都是不得甚解,何况现在杨浩一无明师,二无基础,强行阅读地唯一后果,就是催眠。
“眼睛一闭,rì头升起,难怪叫换rì**!”
杨浩大张双手。打着哈欠向后躺倒在车厢内,看着在视野中晃动的顶板。忽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我现在撒手不干了?”
“一定会被打死的!”杨浩霍然翻身坐起,眉心皱出一个川字。
车厢一震,感觉到队伍停下,杨浩奇怪的撩开侧窗,探头出去喝道:“怎么回事?”
任俊策马从前军赶了过来,近前勒缰,哈着白气道:“殿下。前面已到高邮了,阚将军着我来问,要不要入城歇息?”
高邮城原为李方大将白信镇守,李子通败逃至丹阳,白信也自知孤城难守,纵火烧了官衙府库,挥军洗城而去,此城眼下已落入江淮军的势力范围。杨浩抬头前看。只见前方一高大城池上空还斜冒着袅袅黑烟,顿添心中烦闷,放下车帘道:“不去了,传令三军,绕过高邮,直接往江都进发!”
“是!”任俊马上领令。策缰而去。
随着车厢的重新启动,杨浩困意上涌,揉了揉眼睛,又强自支撑着,继续去看那卷换rì**,有用没用,背下来再说,说不定哪天心血澎湃,忽然间一朝悟道,从此破碎虚空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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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有刺客!”“保护殿下!”
忽听外间一阵叫喊。车厢猛地再度停住。杨浩猝不及防,一个骨碌滚倒在地板之上。急忙用手抓住板壁,心中已是大骇,刺客,何方刺客。一瞬间脑中已闪过魔门,铁勒人,李子通,李阀诸般形象。
“殿下不要出来!”猛听宣永一声大喊,杨浩刚要去掀车帘,整个人立时顿住,只听车前已响起兵器交击的丁当声响,猛地劲风扑面,车帘扬起,好在杨浩眼明手快,及时往后一滚,嗡的一声,一枝破帘而入的箭枝已扎在头顶三寸的板壁上,箭尾兀自微微颤动,杨浩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靠,哪个王八蛋放的箭!”杨浩怒喝。
“不准放箭,停下,停下!”这是任俊的声音,在外面气极败坏地大叫,不多时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下,似乎是己方军队已经将来犯刺客围住。
杨浩惊魂未定,仍不敢轻易出车,凝神去听车外的动静,同时双手放在背后,去抠后厢板壁,然而专门为秦王殿下特制的马车,质量太好,一时间连个缝都找不到。
寂静的氛围只维持了数息时间,车外又响起宣永的声音:“尊驾武功高强,行事似无杀意,不知大驾光临,究竟有何贵干?”
杨浩听见宣永如此说法,竟是这么多军队都没能拿下那名刺客,心中顿时一沉,有这种手段的,难道又是宗师级高手,祝玉妍来了?猛可里心脏一跳,难道是石之轩?
“这位将军放心,本人并无恶意!”
来人终于开口,声线清润动听,恍如一泓清泉般直入人心,一时间雌雄难辩,只是听出此人年纪不大,气度沉稳。杨浩的脑海已急速开转,疯狂地回忆着,到底是大唐哪位高贤来找自己麻烦了。
只听那人续道:“本人秦川,久闻秦王殿下大名,想当面一见!”
“秦、川!”杨浩脑中嗡的一声,一时间竟是又惊又喜,下意识的伸手去掀车帘,忽又顿住,脸sè微变,暗暗告诉自己矜持矜持,退身坐回座位上,首先清咳一声,然后才扬声道:“原来是秦兄!”
猛听杨浩出声,车外立时涌起一阵sāo动,伴着衣甲磨擦声慢慢平息。杨浩深深吸口气,续道:“不知秦兄找本王,有何见教!”
“殿下客气!”车外的秦川隔着车帘道:“本人此来,只是想向秦王殿下请教几个问题!”
来了,来了,杨浩无端端一阵紧张,第一个问题会是什么,为君之道还是人生的意义,回答好的话,少奋斗二十年啊。
“秦兄请问!”杨浩尽量将语气平静。
“第一个问题我想问……”秦川平静地道:“人生于世,以何为善。以何为恶?”
杨浩微微一楞,虽然问题并非意料之中,仍是是斟酌着答道:“人生于世,自然是助人者为善,害人者为恶!”
车外地秦川静了一会儿,又道:“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位有道高僧。路遇鹰鹫捉兔,高僧慈悲为怀。出手将白兔救下,鹰鹫泣告曰,巢中幼子待哺,失此一兔,则母子俱死,高僧救兔则害鹰,救鹰则害兔。殿下以为,此高僧应该如何自处?”
“这不是佛经中佛祖割肉饲鹰的典故么?”杨浩不动声sè的道。
“那殿下以为?”秦川问道:“佛祖此举,可是大善?”
“自然是……”杨浩张了张口,大善二字就压在嘴边,却忽然有些说不出来。这怎么能是大善,割自己的肉去喂鹰,分明是蠢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