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名唤崔鹤,不过二十来岁,笑容可掬,颇健谈,领着一路往供出入的西宫门去,到了大门外,正要恭送徐家二爷和初念上马车,忽然看见外道上疾步行来缟素缠身的数人。当头的一个年约四十,黑面壮身,目光炯炯,虎行阔步,只是并不认得是谁,倒是稍随他后的那个年轻些的男子,他认了出来,正是魏国公府的大爷徐若麟。
&ldo;哎呀,这不是平王和徐家大爷吗,此时才到!&rdo;
宫门边另个年纪老些的宫人失声,低低嚷了一句。
崔鹤一惊,没想到这位便是久闻其名的大行皇帝同母幼弟,新皇的十二叔平王赵琚!
☆、第十八回
平王赵琚与大行皇帝顺宗同为已故皇太后所生,只是两人年纪相差悬殊。他小时便以彪勇敏慧而闻名,且因是皇太后中年得子,所以一向极得父母宠爱。才十岁时,便被父皇封为平王。几年后顺宗继位。待他十八岁时,便将他远远打发到北方的燕京去戍边了。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除了六七年前皇太后归天,回京奔母丧的那一回,金陵人再没见他踏足过皇城。只是近些年,随了顺宗健康不佳,而正当壮年的平王却在北方屡创大楚的宿敌北宂,暗地里渐渐便有话传开来,说他把燕京经营成了铜墙铁壁,里头兵多将广钱粮丰盈等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当然,都只是暗中传言而已。对于不熟悉这位大行皇帝亲弟弟的人来说,更增一份神秘色彩而已。
崔鹤知道对面这中年人的身份之后,不敢怠慢,早已经与宫门口的守卫一道上去拜见,口称千岁。
赵琚从头到脚布满风尘,jg神瞧着却还不错,点了下头便继续大步往里而去,快到宫门口时,这才注意到停在一侧的徐家马车,目光随意扫过。
他自然不认识魏国公府的二公子,只徐邦达听到边上人称他千岁,又见到自己兄长也与他一道,自然便猜到他是何人了。见他目光望过来,略微踌躇了下,便携初念一道向他见礼。
初念早看到徐若麟过来了。在她印象中,前世的这个时候,平王与他这一行人,似乎因为某些原因在路上耽搁了,到金陵时,不但没赶上头七,且还是顺宗驾崩十几天后的事了。金陵与燕京相距两千里。以天子丧,臣子当日行八百里以奔丧的速度计算,远远过了期限,所以立刻遭到言官弹劾。元康帝以为有理,下斥诏,令其候于西城门外等待。数日后发丧时,平王才在众目之下于路边向梓宫行跪拜之礼。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让他进皇城一步,当时qg景,过去数月之后,还被人暗中提起嗤笑不已。
初念略微发怔,但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徐若麟既然与自己一样,历过了前事,如今自然会协力平王,避免再次落入这样的尴尬之境。不由自主便看向他。远远地,见他视线正也投向自己,急忙低头,避开了去。觉到对面一行人越来越近,丈夫亦携她要向平王见礼,这才略微移步向前,只眼睛一直没抬,始终盯着自己脚前铺着整齐青色方砖的宫道地面。
徐邦达朝赵琚见过礼后,又朝他身侧的徐若麟勉qiáng叫了声大哥。
徐若麟略牵一边唇角,露出丝笑意,应了声。
平王这才显出略微惊诧之色,拿正眼端详了下徐邦达和初念。见徐邦达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便知是常年生病之人。倒是他身侧的那位年轻女子,虽一直低着半张脸,却也难掩天生丽色。回头对着徐若麟笑道:&ldo;原来这便是你兄弟与弟妹。&rdo;随即转头又对徐邦达道,&ldo;不必多礼。本王甫回京,还要去赶大行皇帝的头七之礼,不便久停,贤伉俪自便便是。&rdo;说罢继续往里疾步而去。
初念等面前人走了,方暗暗呼出口气,抬眼见徐邦达却还停在原地,扭头看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便轻声道:&ldo;二爷,这里太阳大,咱们上车吧。&rdo;
徐邦达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朝她笑了下,这才在下人的相扶下,与初念一道上了马车,沿着宽阔的宫道朝外而去。
平王出现在保灵殿槛之外,门口司礼太监传报:&ldo;大楚燕藩平王千岁到‐‐&rdo;一时钟磬声停,赵琚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之下,沿着大殿中间铺着白色地毡的通道,迈步朝殿中横置的大行皇帝梓宫缓缓而去,到了近前,纳头跪拜,面现哀戚之色,道:&ldo;臣弟来晚了,竟未能亲送皇兄登永乐大极之境!&rdo;等做足礼节,起身转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侄皇帝赵勘,再次跪拜,称&ldo;吾皇万岁万万岁&rdo;,行臣子见新君之礼。
赵勘年纪与徐若麟相仿。此刻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皇叔,脸色有些难看,飞快看向人群中位列九卿之一的兵部方奇正,见他面色亦y,压下心中惊疑,等平王行完礼,终于勉qiáng道:&ldo;十二叔平身。今日正是父皇头七。十二叔来得及时……&rdo;
&ldo;皇上,此言差矣。&rdo;
正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见发话的是个名叫石星的司礼官。
司礼官是朝廷设的一种官员,属言官的一种。职责就是随时纠正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到立在下面的群臣的礼仪,发现不当时,便予以规劝。
&ldo;金陵与平王所在之燕京,距两千里。按规制,平王三天前便应到了,为何迟迟今日才到?&rdo;